尾声3

十月，玧其篇————

医院的回廊里，闵玧其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等着。

今天金硕珍终于说服他，前来医院检查，可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却又把他关在了门外。

或是害怕他会听到什么不利于腿的消息吧……

闵玧其摇摇头，转着轮椅靠近了紧闭的门子。

医生对着片子研究了许久，才疑惑的开口：

医生你确定他的筋腱受过伤吗？

金硕珍点头：

金硕珍说是脚筋被裁掉了一截。

医生不可能。

医生的话严肃又不容置疑：

医生筋腱如果被裁掉了，是不可能再长好的，看片子上的样子，没有任何偏移和增生的痕迹，倒像是从未受过伤。

金硕珍可是，他脚腕的伤疤……

医生以手托着下巴，对着所拍脚腕照片又研究了许久，眼中泛起一丝讶异：

医生伤他脚腕的这人应该是个外科医生，这个伤可以让人疼痛难忍，却不至于伤到内里关键，真的是一个高手。

听着他口中的赞叹，金硕珍一点都不怀疑真实性，他现在已经知道那伤是莫流苏造成的，也深知她的医术，可依旧是有疑团不解：

金硕珍那既然没伤到脚筋，为什么他站不起来。

医生将材料收起，放回到材料袋里，叹了口气：

医生这可能就是他心理原因了，你得领他去心理部门咨询一下。

医生有的人意识太过强大，一旦他认定了自己变成了残废，可能就会真的站不起来了，不过这种情况是比较罕见的，我也只在文档里见过。

门外的闵玧其慢慢转动着轮椅，走向了走廊尽头，他的眼泪随着轮子的行进，从眼眶中一滴滴滑落，这是莫流苏死后，他第一次哭。

那强忍了许久的悲痛，突如洪水蔓延，让他难过到了窒息……

其实，我的腿早就好了，也早就知道了你不过在吓唬我，一直不愿意站起来，只是想看你认真照顾我的样子。

你总问我，其其，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是，

我多想这样告诉你.

可是我更喜欢你每天都能来百般地招惹我。

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听到门外脚步声时，我是多么快速地坐回到轮椅上，甚至连地上的鞋子都来不及收起.

那双看向你的眼睛，嫌弃不过是掩饰，我只是怕你会发觉我心底的慌乱……

你还真是个坏女人，活着折磨人，即便是死了，也要在人心底留下烙印，也要继续折磨下去……

他突然抱着头痛哭，哽咽得不可遏制。

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

为什么留下这么多的牵绊，还要装作从未来过……

可是，最坏的是我闵玧其啊，明明可以救你，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从轮椅上站起身，许久没有走路，这双腿早就没了力气，他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的酒鬼。

流苏，流苏……

谁需要你手下留情……

如果你能回来，便是让我永远变成残废又如何……

………………

次年三月，泰亨篇————

星儿在旁边摇着尾巴，多次去蹭金泰亨的裤腿，可是那个神色呆滞的人，好像压根就没看到这个养了多年的狗狗。

窗外的花开了好多，金泰亨视线转过去，突然傻笑着爬上窗台，伸手去够那满树的樱花。

金泰亨好吃，真好吃……

尽管有护士极力压着他的胳膊，他仍将那些揉碎了的花瓣往嘴里塞去。

林子沐在一旁看得直着急，不停地喊着：

林子沐你们轻点，别弄疼他了。

可是那个被按在床上的人，吃不到花了，却转而扭头去咬护士的手。

护士镇静剂，镇静剂……

护士大喊着，手上的疼痛让她扭曲了好看的面容。

林子沐打什么镇静剂。

林子沐上手来拦，一贯好脾气的她有点恼了：

林子沐不是说好送过来就能治好吗，你们怎么越治越严重了……

林子沐当着我的面，你们就拿镇静剂对付他，等我走了，你们还要怎么折磨他？

护士那被咬着的手终于获得了自由，而那个刚刚还疯疯癫癫的金泰亨，也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护士，躲到了林子沐的身后：

金泰亨我饿，我饿，我要吃好吃的。

林子沐好好好，我们吃糖好不好。

林子沐转过身，将他按坐在窗边，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棒棒糖，拆开递了过去，那人嘎嘣嘎嘣嚼着，口水顺着糖棍流到了手上，他随手一擦，黏黏腻腻弄得浑身都是。

林子沐叹了口气，从包中掏出湿巾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着，心情控制不住又低落下来：

林子沐泰亨，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过来？

林子沐玧其走了，柾国也还在昏迷不醒，你要是继续疯下去，让我和硕珍该怎么办啊。

她的眼泪好似刺激到了金泰亨，他突然将手中的棒棒糖一丢，又大闹起来，这次林子沐的阻拦再无作用，几个强壮的男护士从外面冲进来，按着将他绑在了床上。

他的哭喊是那样的声嘶力竭，就像在经历着人世间最深的折磨。

林子沐流着眼泪，再也看不下去，她摔了门子跑出来，直跑的腿上没了力气，才终于瘫坐在了地上。

她的中尉是回来了，可是一切变得如此糟糕，让她又如何能承受得了……

金泰亨最终安静了下来，身上的绳子也被解开，似乎他的每次犯病都选了林子沐来的时候。

他坐起身，将吓得蜷缩在角落的星儿抱在怀里，轻轻的揉着它的脑袋：

金泰亨星儿，对不起，我又吓到你了……

我不是疯子，可是我必须要装一个疯子……

或许疯人院就该是我最好的归宿，这里没有烦恼，也不会经常想起你。

我对着每个人大笑……

笑着笑着……就会想要大哭。

他们都在讨论，是不是要给我换新的药剂，这样下去怕是会疯得更为严重。

可是，谁又知，我只是不想清醒。

因为我害怕回去，

害怕再看到你满身鲜血。

不，

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能看到的只是后山的一座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