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这不是结局

孤儿院迎来了再一次的悲痛。

云星被警察送回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而那个许久未回来过的田柾国，也因为坠河时头部撞到桥墩，大脑陷入了深度昏迷，便是医学常见的植物人。

林子沐抱着云星泡得发涨的尸体，哭的几次昏厥过去。

那人的死，于她而言，好似一个灭顶之灾。

而孤儿院破损不堪的天，刚刚补好，此刻又塌了，砸得里面仅剩的三个人体无完肤。

可是，这一切，从云星回来时也早已注定了不是么？

或者，更早……

从这种恶念丛生的东西产生开始，不得好死这个诅咒似乎也伴随着衍生，便是唯一拥有救赎的林子沐也无能为力……

救赎……

此刻她才明白了这个能力的真正含义……

她能救的只有自己而已……

………………

云星，如她先前期盼的一般，被葬在了莫流苏的旁边。

山谷中的花，那几日全开了，漫山遍野好看的紧，随风摇曳的样子，好像是那个叫莫流苏的女人的无声嘲笑。

葬礼过后，林子沐就将自己关在了房中，她将窗帘拉严，躲在黑暗之中不敢见光，除却金硕珍给她送饭的时候，几乎整日都不会与人交流。

云星的死亡成了她的心结。

她不停地怨着自己，就像是钻入了一个漫无边际的迷雾森林，没有出口，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困死在原地。

她每天硬撑着眼皮，不敢睡觉，每每只要睡着，便会梦见与云星吵架，将她赶走的一幕，不管她如何想要呼喊着阻止，梦里的自己依旧会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林子沐真的这样狠心，对中尉如此，对云星亦是如此……

她甚至看到了云星的眼泪，她那日一定哭了吧？

从此一个人孤苦无依在外流浪，不得不重复了多年前被抛弃的命运……

………………

金硕珍推开门进入房中，那人已经小半个月没有出屋，就连房间也隐隐有了霉味。

他故意将房门关得慢了些，好使门外的新鲜空气可以透一些进来。

林子沐还是缩在床角，被子将她捂得只露出了一张脸。

金硕珍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按到桌边，用水湿了毛巾，细心地为她擦了脸，又将她拽到洗手间里，挤了牙膏为她刷牙。

这些天，他便是这样照顾她过来的，那人如同行尸走肉，他拽着就走，他不拽就停下，似乎已经丧失了自己的意识。

金硕珍将她重新按回到桌边，将盘中的菜一点点夹着往她嘴边送。

他说：

金硕珍张嘴。

那人便张嘴。

他说：

金硕珍嚼了咽下去。

那人便开始咀嚼。

金硕珍抽出纸巾，给她擦了一下嘴角的油渍，心里堵得越发难受，他脸上却尽可能扯出一个笑，像是在哄小孩子：

金硕珍今天我带沐沐出去晒晒太阳好不好？

林子沐依旧安静地摇头，这似乎是她现在唯一可以自主做出的动作。

金硕珍叹了口气：

金硕珍云老师死了，我也很伤心，可是我们都得好好活着，她才能放心。

金硕珍你如果再这样自暴自弃下去，云老师在天上知道了，会心疼的。

林子沐她才不会心疼……

半个月第一次说话，她的声音颤得不成样子，忍了许久的眼泪，突然决堤一般涌出，她没有形象地大哭着，像一个挨了责骂的孩子：

林子沐她一定恨死我了，如果不是我，她不会死……

她看向金硕珍的方向：

林子沐是我，是我把她赶走了……

林子沐我明知道田柾国在外面守着要杀她，还把她赶出去……都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林子沐她杀了莫流苏，怨念早就散了，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你知道吗，阿珍……

她近乎嘶吼的声音，像极了野兽的垂死挣扎，无尽的悔恨，几乎将她压到窒息。

她呼喊着，她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可是老天，你把云星还回来好不好……

金硕珍站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衬衣被眼泪浸湿，凉凉的，像是有冰划过，一点一点似乎要将这两个人冻结。

金硕珍她不会怪你，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或许这真的算是唯一的安慰了，如果没有那日她说的那句“我和你，不是朋友”……

………………

闵玧其一如既往地转着轮椅，停在了阳光最旺的墙角，最近他黑了许多，再也不是孤儿院中最白的孩子了。

他脸上一直挂着笑，不知在庆幸这难得的安宁，还是在嘲笑这命运的无情。

那讨肉的大馋猫已经三天没来了，似乎孤儿院的霉气太足，便是有九条命的它也怕了。

他静静地坐着，眯着眼睛看着大门方向，那两扇看着普普通通的铁门，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莫流苏与云星从那里出去，回来变成了尸体，金泰亨从那里出去，回来变成了疯子，田柾国从那里出去，回来成了植物人，而金南俊与郑号锡，走了之后便生死无踪。

他不知道，那两扇门再打开时，又会是谁的悲惨来临。

会是他闵玧其吗？

或者是金硕珍……

也只剩他们两个了，不是吗？

死，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不是就像睡了一觉，沉醉在梦中不醒来便是死？

亦或者是那种难忍的窒息？

是心脏停止的抽痛？

或是缺氧的眩晕？

闵玧其突然好奇起来，那两个女人死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那放不下的人里，

有没有他闵玧其……

他转着轮椅，缓缓走向大门方向。

那扇厚重的铁门被推开，生锈的吱呀声穿透耳膜，让人生了一种很不适的错觉。

后山那棵最大的松树地下，曾经埋入了他与云星的秘密，说好的二十岁生日一起开启，可是如今那人却再也等不到了。

闵玧其费力地挖着，将上层因为雨水冲刷堆积的石块清理干净，这才将那个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铁盒子挖出来。

他们两人真傻，竟忘记了铁会生锈腐烂。

里面的纸片早已跟泥土粘成了一体，即便他努力想去辨认，依然看不出上面曾写过文字。

这辈子，他再也无从得知云星藏在心底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