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脆弱的女人

阴历冬月十九，这天本该是莫文冉的生日。

莫流苏拎了一箱啤酒出门，一个人坐在操场清冷的寒风中喝得大醉。

一百多年来，每年都会有两个日子，让她万分煎熬，一是莫文冉的生辰，其二便是他的忌日。

金泰亨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醉倒在操场的长椅上，朦胧的双眼已经看不清这月色下的黑暗，亦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可是，她看得清面前的男孩。

莫流苏文冉……

她咧着嘴傻笑着，好似又看到了提着灯笼前来寻她的莫文冉。

金泰亨将她背到背上，微微皱了眉头：

金泰亨云老师，我是泰亨。

莫流苏泰亨啊……

莫流苏强撑着最后一丝的理智，她眯着眼睛，抬起手指在空中虚点着：

莫流苏对……是泰亨，不是文冉……

莫流苏文冉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金泰亨不知道她口中的文冉是谁，这么多年也从未听她提起过，便也只当她是酒后的胡话。

他将莫流苏背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帮她脱了鞋子，只是刚将她放下，她却要挣扎着起来：

莫流苏这是哪里？这不是我的房间。

金泰亨重新将她按倒在床上：

金泰亨这是我的房间，今晚你睡床。

可莫流苏却将刚刚被他搬上去的双腿，又垂到了床下：

莫流苏文冉，我们还没成亲，不能睡在一起……被我爹知道会打死你的……

她整个人犹如抓不住的泥鳅，从床上滑了下来：

莫流苏我要回自己的房间，我要回去……

金泰亨可是你那里不是被柾国占了吗？你回去怎么睡？

金泰亨吃力地将她从地上扯起来，只是喝醉了的人本就身子重，更何况她还故意想要挣脱。

莫流苏我要回去……要回去……

金泰亨好好好，回去，这就送你回去……

看着这个像孩子一样在地上耍赖的女人，他终于没了法子，将她费力地抗在了肩上，推门往二层小楼方向而去。

………………

金泰亨将房门拍的山响的时候，田柾国正躺在床上闷闷不乐。

他本是瘸着腿想去将莫流苏找回的，却没赶在金泰亨之前，他隐在暗处，看着莫流苏又被背进了那人的房中，心里不快，却又没有立场去将她抢回来。

听见拍门声，他心里更为烦躁，打开门刚要不耐地说一句“谁呀”，话未出口就呆在了当场。

金泰亨发什么愣，快来帮忙……

田柾国这才回过神，匆忙将人从他肩上接下来。

金泰亨揉着有些酸胀的肩膀，长长舒了口气：

金泰亨终于送到了，再耽搁一会，我估计就扛不住了。

田柾国她不是要在你那边睡吗？你怎么给送过来了？

田柾国将人放到床上，拉上被子给她盖上，可手中的被子还未放下，那原本看起来像睡着了的人却突然将眼睁开，她迷醉的眼中存了一抹恐慌：

莫流苏你是谁？

田柾国微怔：

田柾国我是柾国啊……

莫流苏柾国是谁？

她突然慌乱地将盖到身上的被子踹到了一旁，双手在身前胡乱地抓挠着：

莫流苏你别过来……

莫流苏文冉……文冉你在哪里……我好害怕……文冉你救我……

田柾国你怎么了？我是柾国啊，你看看，我是柾国……

可是面对着田柾国焦急的呼喊，和抓在她肩膀的双手，床上的人却更为惊恐，她身子使劲往后缩着，哭喊着，犹如一头受伤的小兽：

莫流苏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文冉……文冉你救我……

看到她这样惊怕惶恐的样子，田柾国突然没来由地心疼，他红着眼，转身一把提起金泰亨的领子：

田柾国你把她怎么了？

金泰亨本还在莫名其妙之中，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闹的脑袋发蒙：

金泰亨我，我什么都没做……

田柾国什么都没做，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床上缩成一团的人，还在哭喊着文冉，金泰亨猛然想起了她喊自己文冉的样子，他本以为那只是酒后胡言，现在看来似乎要严重许多。

可他也顾不得去思考原委，伸手将田柾国推了个趔趄，几步扑到床前：

金泰亨我在，我在，文冉在……

那被吓得浑身发抖的人就猛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莫流苏文冉救我……救我……他们都是坏人……你救我……

金泰亨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伸手轻拍上莫流苏的后背，声音和缓而坚定，就像她当初安慰自己时一样：

金泰亨不怕，不怕……坏人都被我赶跑了……乖……听话……文冉在这陪着你……

田柾国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心里突然乱如麻团，他怎能不知她口中的文冉是何人，即便是她喝醉后神志迷乱，依旧忘不了那个文冉……

而他田柾国先前那么努力，却在她酒醉后只换来了一句“你是谁”。

他是该心酸的是吗？

可是为何看着这个女人哭泣的样子，他更多的却是不舍？

他从没想过这个刚强残忍的女人，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这一瞬他突然很想了解她，很想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到底是如何变成了铁石心肠，更想从对她的憎恨中，找出一丝值得自己去爱的地方……

那边的金泰亨还在不停地低低呢喃，直到将哭闹的莫流苏真的哄睡了，他才叹了口气：

金泰亨我回去了，你照顾好她。

………………

莫流苏醒的时候，田柾国的呼吸就在耳侧，吹得她发根痒痒的，痒得脑子里不自觉会浮想翩翩，她动了动身子，发觉自己被他抱得紧紧的。

她嘴角勾起一个坏坏的笑，伸手到后面狠狠地一掐，也不知是掐到了什么地方，身后的人猛地松开手坐了起来。

他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双手不停用力搓着大腿，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莫流苏倒是被他这样子逗得咯咯直笑：

莫流苏瞧你这点出息。

看过了莫流苏大哭，如今再看她笑，田柾国突然有些恍神，经历了昨晚的一幕，他如今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是继续着之前的冷脸，还是像更早之前……直到莫流苏在他前面挥挥手，他才尴尬地收回了视线……

田柾国你……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粥？

莫流苏未答他，而是在笑够了之后，又打了个哈欠躺下了：

莫流苏我再睡一会，不许偷偷抱着我，否则我剁了你的手。

可那人犹豫几秒，却也跟着躺下，手臂又环到了她的腰上：

田柾国那我也再睡会吧，等睡醒了你再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