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眼泪

莫流苏怎么不可能？

莫流苏又重新提起了笑：

莫流苏你们七个累赘，她照顾不了了，压力太大，只能自杀。

如果云星在场，听到这话，一定想冲上去撕了她的嘴，可是现在无人能够继续拆穿她，莫流苏想怎样讲都可以，只要能刺激到面前的人，是不是事实又有什么所谓。

她看着一下子神情呆若死灰的闵玧其，本该大笑的她，却突然觉得少了什么。

到底少了些什么呢？对了，少了一直跟在身旁的女人。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云星的哭喊与哀求，更喜欢看那女人无能为力时的捶胸顿足，如今她不跟着了，当真觉得缺了不少的乐趣。

她上前走了几步，抬手轻拍在闵玧其的肩头：

莫流苏节哀顺变吧。

轻飘飘的几个字，突如尖刀一般扎进了闵玧其的胸膛，让他多年不曾流过的眼泪悄然滑了下来，他低声呢喃着，侥幸地希望还能有那么一丝转圜：

闵玧其云老师还能再回来吗？

莫流苏终于被逗得仰头大笑：

莫流苏你这孩子想法可真逗，我好不容易占了这个身子，你觉得我还会让她回来吗？

莫流苏……哈哈哈哈……你真是笑死我了……

即便她口中所说的太过离奇，让闵玧其很难理解，但是那言语之间的意思他听得清楚，云老师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猛地抱住脑袋，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剧烈的悲痛让他控制不住弯了腰，大滴大滴眼泪从他紧咬的唇边滑落。

一直以来云星都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是他的姐姐，是他的老师，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依靠，可是现在，这份依靠突然没了，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还站在面前，却再也不是云星了，这一切，就像你信仰的世界突然在你眼前崩塌，绝望得措不及防。

他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生怕楼下的孩子们听到会冲上来，会与他面临同样的打击。

腥咸的味道顺着口腔弥漫，有血随着眼泪滴落在地上，悲痛之中，他竟生生咬破了下唇。

莫流苏于一旁看着，笑的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可谁能知道，她口中的甜头是要以别人的痛苦转化而来的。

她踩着尖尖的高跟鞋，走的轻轻巧巧，就像过来时一样，嘴里哼着的调子竟是刚刚闵玧其所弹的调子，可那弹琴之人却早已没了先前的兴头。

………………

莫流苏守在衣柜前，她没有打开柜门，只是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喝着：

莫流苏这酒喝的真快，一会我还得去超市买几箱，南俊那小子现在指着这酒续命呢。

她说着，摇摇头：

莫流苏相比于那些治疗抑郁症的药片，酒的效果明显更好，看来我得找人修个酒窖，专门给他屯酒用。

云星在柜子里使劲捂着耳朵，似是这样她就能假装听不见，莫流苏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见她不答话就转了话题：

莫流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莫流苏玧其已经知道你死了。

云星身子猛然一颤，她缓缓松开了双手，有些呆滞地看向面前的黑暗，即便是自己现在的状态视力超常，一点光都透不进来的地方，却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哆嗦着唇想要问什么，却因几天未曾说过话，一时竟有些失语。

外面的莫流苏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莫流苏这小子这么聪明你应该很欣慰啊云儿，他竟然这么快就能猜出来我是假的。

莫流苏还说我眼睛不如你的纯净，你快些出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她说着，猛地将衣柜打开，外面的光一下子涌了进来，让这几日已经习惯了黑暗的云星有些无法适应，她慌乱的伸出手去遮挡，却忘了她这双手已经挡不住任何东西了。

莫流苏探下身子端详着她的眼睛，那双眼早已哭得红红肿肿，她瞧了半天也只能看到满眼的红血丝而已。

她手指捻着下巴思索着，似是有些疑惑：

莫流苏你这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啊，难道是因为我眼中没有眼泪？

想了想，她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莫流苏看来以后还要学着哭才好，不过，我都好些年没哭过了，真忘了哭是什么感觉了。

哭，是委屈的时候，愤怒的时候，害怕的时候，高兴至极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一种情绪，可是莫流苏的泪早在死的那天已经流尽了，也再没有什么能比屈辱与剧痛更让人刺激深刻的。

她坐在地上与云星相对，努力地瘪瘪嘴，想要挤出一滴眼泪试试，挤着挤着却把自己给逗笑了。

果然，流泪这种事情是不适合恶人的。

………………

田柾国给她来送饭的时候，她正在往眼睛里滴眼药水，双眼已经揉得通红，加上这眼药水倒是看起来像极了梨花带雨的美人。

门外的人看见了她的眼泪，先是一愣，心里莫名有处柔软突然被触动，让他本想质问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田柾国云儿，你，你怎么了？

这几日他早已改了称呼，因得莫流苏喜欢唤云星为云儿，便也让他如此叫了自己。

莫流苏没什么。

莫流苏的眼泪可不是准备用在他身上的，她抬手擦掉了脸上流下的眼药水，又恢复到往昔一般冷漠：

莫流苏端进来吧。

看着她今天的态度格外的冰冷，田柾国心里有些忐忑，他小心翼翼地盛了汤，吹凉了一勺一勺喂她，就像小时候云星喂他时一样，这几日他便是如此伺候莫流苏过来的。

若说宠物，他现在的样子倒更像是奴隶，田柾国想着，不自觉苦笑。

莫流苏有心事？

莫流苏难得主动开口关切了他一次。

田柾国没有。

田柾国摇摇头，可就算嘴巴会说谎，他闪躲的眼睛却不会。

莫流苏冷了脸，将他喂汤过来的手轻轻推开：

莫流苏我说过的吧？我不喜欢说谎的孩子。

是的，莫流苏给他定的规矩之一便是必须要对自己诚实，尽管她自己就是张口就来的谎话精，她却实实在在讨厌对自己说谎的孩子。

田柾国低下头，眼睛看向桌上的碗碟，似是在挣扎，直到莫流苏再次命令他开口，他才小声问：

田柾国你是不是喜欢泰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