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南俊篇：折翼

孤儿院里有个得了抑郁症的孩子，他的情况比郑号锡要严重的多。

金南俊被丢弃的时候是被人从摩托车上推下来的，身子重重摔在泥地上，又顺着惯性翻出了很远。

那时候他八岁。

强忍着浑身的剧痛，他疯了一样哭喊着追逐远去的摩托车，可是，那对两个小时前还温柔地给他夹菜的男女，此时竟是狠心的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给他。

他一瘸一拐地费力地跑着，直到双腿的疼痛将他拖倒，让他再也没有办法追上去，他才发现自己这是彻底被丢下了……

也是从那天起，他爱上了疼痛的感觉。

………………

这些年间，他自残过很多次，严重的时候还曾试着自杀。

每个得了抑郁症的孩子都是折翼的天使，云星就那样每日每日小心翼翼地为他呵护着断翼，保护着他不要再受任何伤害……

万幸，他好了许多，不再喜欢拿刀子在身上乱画，却爱上了纹身……

他同样喜欢针头带来的一阵阵的刺痛，似乎只有这样，那种因为抛弃带来的绝望才会被暂时转移……

………………

莫流苏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瘫坐在孤儿院的小钟楼上。

太阳透过大大的窗玻璃照进来，让这个封闭的小空间温度急剧上升。

莫流苏其实是不想出来找他的，这么大热的天气她更愿意躺在床上开着空调吃西瓜。

要不是因为云星将她烦得实在无法凝神，她还想一会子再睡个午觉。

小钟楼里的温度可能已经飙升到了五六十度，莫流苏进入的时候都感觉有些烫人，那个男孩就斜倚在墙角，目光涣散，似是快要热晕过去。

云星看到这个情况，早已急得哭了，莫流苏瞥她一眼，似是今日被她烦的实在太过，她竟又破天荒地发了一次慈悲。

她将金南俊从钟楼上背下来，一直背到了自己那开着空调的小屋。

床上的金南俊缓了许久才清醒过来，待看清自己面前的人是莫流苏，有些艰难地开口问：

金南俊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话他曾经问过云星好几次，在她每次将他救下来的时候，云星那时候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她说着生活的美好，说着大家的不舍。

可是莫流苏却说：

莫流苏我才不想救你，我只是觉得你死了我还得花钱埋。

这话还真是冷漠，可是床上躺着的人，却是第一次没有挣扎哭喊。

莫流苏点了一根烟，递了过去：

莫流苏我最喜欢不怕死的孩子。

她又为自己点了一根：

莫流苏但是我不喜欢愚昧的孩子。

莫流苏烟啊酒啊的，我这里有很多，如果实在过不去心里的坎，你就来我这里拿酒喝，一醉解千愁，要不要试试？

金南俊挣扎着力气坐起身子，他将烟接过生涩地抽了起来，只一口就将他呛得连连咳嗽，他却丝毫未觉一般，又用力抽了几大口。

他眼泪呛得连连直下，这副类似于饿死鬼的样子倒让一向喜欢看人出糗的莫流苏皱了眉头。

她上前将他手中剩下的半截烟夺过碾灭：

莫流苏这样抽下去，用不了几天你可就真死了。

金南俊死了正好，也省的我想办法自杀了。

莫流苏冷笑两声：

莫流苏不怕死，但是懦弱。

莫流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是吗？

她将冰箱里面的啤酒取出，开了一罐递过去：

莫流苏能给你勇气的东西就在这个罐子里，喝了它。

犹如一个蛊惑，金南俊几口便将啤酒灌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碰酒，苦涩辣口，却如一股冰流带着刚从冰箱里出来的寒气下了肚，下一刻又有一股暖流蔓延上来，冰火交融，让他脑袋开始变得晕晕乎乎。

可是，莫流苏说的真的没错，眩晕之中，那种沉伏心底的痛处似乎真的少了许多。

他伸出手，莫流苏就将另一罐也递了过来。

如此往复，直到地上扔了一堆的啤酒罐……

莫流苏酒量不错。

莫流苏拍拍手，看向一旁怒瞪着自己的云星，有些好笑地耸耸肩：

莫流苏你说让我救他，我救了，你看起来怎么不开心？

云星咬牙：

云星可是你让他抽烟喝酒。

莫流苏那又如何？

她更加不以为然：

莫流苏我认为迷恋烟酒总比丢了命好。

莫流苏要不是这个孩子太脆弱，我倒是也想跟他好好玩玩，现在倒好，我还得替你照顾这个累赘。

床上的金南俊早已喝得大醉，莫流苏倒也不担心他能听到什么，她说的本没错，对于已经坏到极点的她来说，今日所做的，确实已经太过良善了。

可是，这种良善却也不是白给的。

看着莫流苏开始解衣服，云星一下子慌了：

云星你想干什么？

看着拦在身前的云星，她有些不屑：

莫流苏做什么？我帮了这么大的忙，自然要收一些好处的。

莫流苏轻轻巧巧穿过云星的身体，将身上最后一件遮挡也丢了出去：

莫流苏我与他要做什么，你应该清楚，要是看不下去你就先出去。

莫流苏我是不介意你在不在，就是怕你接受不了。

她抬手将金南俊的下巴挑起，轻轻落下一个吻：

莫流苏解忧的东西，除了烟酒还有一种，你要不要试试？

金南俊努力睁开已经迷醉的双眼，面前的人让他感觉看不清楚，他使劲晃晃脑袋，好使自己不要那么快睡过去。

模糊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他咧开嘴傻笑：

金南俊云老师，你怎么来了？

金南俊我们喝酒。

莫流苏却将他手里的啤酒按下，下一秒钟，整个人缠了上去……

云星于一旁看着床上放浪交织的两人，神情陷入了呆滞，如此香艳的场面她本该躲开，可是，她的腿却如同灌了铅水，动弹不得……

是她将孩子们送入了虎口，一切都是她的错。

是她没有抵住痛苦和引诱，信了不该信的话……她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绝望与自责全部袭上心头，悔恨自己为何不能撑到最后，为何那么容易上当。

可是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就如莫流苏所言，此刻的她比空气都不如。

风尚且还能摧毁阻碍，而她，却连一根发丝都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