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伦敦格外寒冷。
湿冷的小巷尽头蔓延开鲜血的腥臭,昏暗的挂灯下躺着冷却而僵硬的躯体,面容扭曲,夹杂着骇人的恐惧。
他略为满意地低头欣赏自己的杰作,任鲜血在脚下流淌,面带嫌弃地拭去礼服上的血迹。
事发一小时,现场封锁,除了尸体和寒意彻骨的雾气,一无所有。
……
傍晚的礼堂非凡地热闹,甜腻的香气与醉人的酒味夹杂在人流拥挤的空气中,礼堂的吊灯照耀得夫人们的礼裙在舞动时闪着暖光。
礼堂大门口的小巷,好似被一层黑纱笼住,寒气随风流动,令人不寒而栗。
“先生打算今晚动手?”
男生的声音叫住准备动身的他。这既是意外惊喜,更是意料之中。他早猜到有人要来,却没猜到来得这么早。
自己上门的猎物,总是比抓到的更诱人。
“你在说谁?亲爱的推理先生?”
他不慌不忙地回过身,嗅到猎物的气息近在咫尺。
“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Jack先生。”
Jack抬手整理自己的礼服,轻轻凑到推理先生的耳边,直到冰冷的面具碰到他的温热肌肤为止。
“打扰Jack先生可不是正确的选择。”
推理先生伸手推开Jack,目光锁死在礼服上若隐若现的血迹,略带挑衅和不屑。
“太过着急地捕猎容易暴露身份。”
Jack轻笑:“先生早就猜到了吧?”
推理先生不语,Jack的风格让他感到异常的熟悉。
“整个伦敦,也就只有你有这个能力了吧?小先生。”
推理先生一声轻笑,抬手压下Jack的肩头,将唇贴在Jack的耳垂上,呼出一口热气。
“警方已经找到了你的东西。”
Jack任凭他在耳边轻声,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好像一个熟人。
“玫瑰手杖,是你的吧?”
推理先生笑道。他放下Jack的肩,拿出一根手杖。木制,一束盛开的红玫瑰绑在杖顶,艳如鲜血,美如伊人。
Jack伸手去拿,却被推理先生伸手轻轻挡住。
“可惜了这么美的花,跟着你去杀人。”
Jack在面具下挑起眉。这个人真是有意思,很熟悉。他用手轻轻划过推理先生的脸,用不以为然的语气道:
“你这么了解我。我也了解你,奈布.萨贝达先生,是吗?”
奈布一愣。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知道自己真名的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认识我?”
Jack轻轻笑出声,一把拿过手杖。
“走吧,萨贝达先生。再不走,背锅的就是你了。考虑一下?”
奈布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
夜里,华丽的礼堂瞬间被警方的警戒线包围。贵族们慌乱逃窜。几个警察围在尸体旁。扭曲,开膛破肚,极其残忍的方法,现场血流成河。几个年轻的女警转身便吐。空气里酝酿着血的腥臭。
和上次一模一样。
奈布躲在漆黑的巷口向外张望,伴着冰冷的夜色。朦胧中,尸体旁边有一行字,是用人的鲜血抹成的。
——Rose are not as fragrant as blood.
奈布轻笑。这个人可真是有意思。
他还从未接手过如此绅士的杀人犯。
只是很像以前一个朋友。
……
冰冷的夜色如同可靠的保护。Jack走在自己最熟悉的小路上,记忆的深处一个熟悉的轮廓正在逐渐清晰。
啧。好久没见。他都认不出来自己了。
Jack轻笑,他并不打算直接揭穿自己的身份。慢慢来,像之前一样。
干这一行的,要是被看出破绽,恐怕是活不下去了吧?
……
又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在伦敦最出名的酒吧门口,老板娘扭曲着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木制地板。随着一声尖叫,酒吧里人心大乱,人们拥挤着四处逃窜。
Jack冷漠地在一旁的围墙后看着,仿佛在看一场盛大的表演。嗯,有趣。
奈布还是忍不住了,皱着眉开口:
“你一直都这么残忍的吗?”
Jack漫不经心地低头玩弄手中的手杖,一片花瓣缓缓飘落。“怎么?赖上我了?”
奈布哼了一声,撇过头:“你是我的单子,不跟着你,怎么拿钱?”
Jack若有所思地伸手摆正脸上的面具,转过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平静地问:
“你不走?”
奈布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要是告诉警察呢?”
Jack低头,将冰冷的面具靠近奈布温热的唇,似乎猎物的香气下一秒就要夺去他仅剩的理智。
“你不会。我还不够了解你?”
奈布眨眨眼,眼前这个人陌生又熟悉。“你这么了解我。我们以前认识吗?”
Jack歪歪头:“也许吧。”
奈布伸手推开Jack僵硬的面具,意犹未尽地道:“我走了。希望我们下次还能再见。”
夜的帘幕即将升起,朝阳的暖意已经驱散了寒冷的白雾。警方赶到现场,如同之前,现场毫无线索。
……
“推理先生,一个月了,关于那个雾都杀手,有什么进展吗?”
甜美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带着一阵鲜花的芳香在房间里散开。女生轻步走进来,将手里的几份资料和鲜花放在书桌上,转身对镜子整理衣领。
“真相小姐,你之前查过这个人吗?”
奈布翻看资料,是一些现场照片和记录。他顺手拿起一束鲜花,芳香四溢。
“我?没有,最近在忙着医院的单子。”
艾玛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整理完毕,她面带甜美的笑容拿起一束花。
“新种的,怎么样?”
“不错。”
奈布回应一句。他又不是不知道侦探小姐医院的单子,关于一个非法医生杀人的事。只不过,不知道真相小姐到底有没有在调查。还是说,她在参与。
“推理先生,上面让我催你,这个任务要尽快,后面还有大单子。顺便,要小心,这个不是一般人,很危险。”
“知道了。”
奈布的目光被锁死在一张现场拍摄上。在尸体旁,几朵鲜花的摆放似乎别有用心。
“真相小姐,这张留给我。”
艾玛嗅着花香,一把将资料全推到他眼前,随即展开一个灿烂又美丽的笑容。
“当然,都留给你,好好查哦。”
……
清晨的阳光比正午更凉爽,正是人们所适应的温度。公寓,花园,咖啡店,几个美丽的词汇构成了一幅温馨的画。
Jack悠闲地坐在靠门的位置,享受着清晨的暖阳沐浴在脸庞的感觉。没有面具的束缚。Jack抿一口桌上的冰美式,哼起小曲。
“早啊,Kevin。”
Jack抬头,微笑:“早啊。”
要等待的人来的正是时候。一位女士慢慢坐在Jack的对面,抬手将几份文件放在Jack眼前。
“Kevin。看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Jack轻轻翻看。“雾都杀手?不认识。”
对面的女士漫不经心地拿回文件,用带着威胁和挑战的语气说:“Kevin啊,咱们认识这么久。你,我还不了解?”
“怎么?艾米丽,你什么意思。”Jack装出一副不解的表情,又随即勾出一抹冷笑。
“你自己比我清楚。”艾米丽微微起身,修长白皙的手指捋着头发,盯着Jack手里的咖啡杯。
“别以为只有你有把柄。艾米丽。干些非法的勾当,还和侦探谈恋爱。”Jack微微喝一口咖啡,咂咂嘴,任美式的香味在口中蔓延。
艾米丽挑起眉,双唇颤了颤,轻声道:“Kevin,你好自为之。”说罢,起身离开。几份资料还放在桌子上,微风吹进,书页微动。
……
废弃的医院里压抑着诡异的气氛,即使是最轻微的脚步声,也能使人不寒而栗。
“等我解决了他们,就没人知道我们的秘密了,我的天使,艾米丽。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
一团白雾如同一层白纱般笼罩着伦敦的大地,彻骨的寒气在空气中酝酿。围墙边的蔷薇正在盛开,雾珠凝结在花瓣,显得动人。
Jack轻抚自己的玫瑰手杖,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Jack先生?”
Jack转头,看到了自己等待的那个人。“欢迎啊,奈布.萨贝达先生。”
奈布不以为然地转过头,熟练地从裤兜掏出一盒烟:“要么?”
“这么久不见,学会抽烟了?”Jack轻笑道。毫不客气的抽出一根。
奈布轻轻吐出一个烟圈:“才三天。怎么,迫不及待想让我看你杀人了?”
Jack玩弄着手里的手杖:“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奈布抿了抿嘴:“我随时可以废了你。”
“那你还把我留着干嘛?”
奈布一愣,伸手灭烟。“你很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有意思,先留着。”
Jack手指在诡异的面具上轻敲着,仿佛在演奏一曲乐章。“你怎么和上面交代?”
“简单,就说还没见到人。”奈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啧,这么明显的线索,觉得我找不过来?”
Jack面具下撅了撅嘴:“真不愧是你,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聪明。”
奈布低着头,挑眉向上看。Jack一举一动,对他来说都是那样的熟悉。“啧,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
Jack轻轻用小指勾起手杖,玫瑰的芳香顿时在两人中间绽开,流动。“忘了?还以为你能多记一阵子。”
奈布闭眼。试图勾起一抹回忆。但却无限接近,难以触碰。记忆的影子在朦胧中晃动,似乎一碰就碎。迷雾散去,一个人的面庞逐渐清晰。
那是奈布最不愿回忆起的东西。
他不愿想起。
“忘了。”
Jack眯眼观察他的反应。眼前这个人真是太熟了,以至于完全可以洞察他的思想。“忘了?也好。那你就一直跟踪我吧。”
……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撒在枝头的叶梢,夜的幕已经缓缓拉下。月光微弱到几乎照不亮枝头猫头鹰的羽毛。
熟悉的小路后方仿佛有人在鬼鬼祟祟,寂静的夜好似一把扩音器。奈布警觉地回头。
夜色里,一双闪着微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奈布,甜美的面庞勉强挤出一个扭曲而不自然的笑容,鲜花的芳香熟悉到令人胆战心惊。
真相小姐站在他身后。
“晚上好啊,推理先生。”
奈布一愣。随即明白。她跟踪我。
……
侦探庄园回荡着死一般的沉寂。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庄园主烦躁地翻看手中的书籍。门口传来熟悉的敲门声。
“请进。”
破旧的木门随着令人不愉悦的声响被推开。真相小姐迈着步子走到庄园主面前。她习惯性地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将一张照片轻轻放在桌子上。
“庄园主。告诉你个秘密,有些人,还是不要留的为好。”
庄园主好奇地拿起照片。
艾玛开心地笑着:“咱们庄园的侦探勾结杀人犯,对上级谎报。我有证据。这种人,真的不要考虑和杀人犯一起做掉吗?”
庄园主皱起眉。
……
午后的阳光晒得刺眼。校门口的杨树枝叶正繁茂,一个少年郁闷地坐在树下。
“奈布?哎呀,又被赶出来了?”
他抬头,那个熟悉的人又出现在眼前。
“啧,你怎么又逃课?”
“不逃课,等着娶你吗?”
奈布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
“怎么?那些人又欺负你?”
奈布一把拉住眼前这个冲动的人。“别动手。再打你迟早被退学,心里没点数吗?”
“我?”对方不以为然,“我以后是要去杀人的。”
“开玩笑吗?我不会让你去的。”
对方若有所思。“要是以后我们不在一起,我就去当杀手,你来当侦探,抓我。觉得怎么样?”
“连叫什么都不告诉我,还在一起?”奈布抿嘴,转过头去。
“迟早会知道的。现在不方便。”
……
奈布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人。熟悉到令人心慌,却又前所未有的陌生。愤怒?失望?还是后悔认识这个人?他无法表达。
“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
面前这个人一愣。“来和你道歉。”
“一条人命换一个道歉,换做你,你会觉得值当吗?”
面前这个人许久沉默。沉默过后,他轻声开口:“上面的命令。”
“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和这些人混。”
“你觉得我想吗?没钱怎么活。”
“所以在你眼里,我不如这些狐朋狗友?”奈布深吸一口气。
对方许久没有回答。他已经要到自己猜测的答案,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就当做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
一阵难以言表的惊恐掠过全身。奈布猛地睁开眼,窗外夜色正沉。
一切都还刚刚好。
……
夜色好似一层黑布,轻柔地笼罩住夜里的人。白雾,鲜血。奈布轻轻啧了一声。
“今晚不让我来,怎么,不想让我看你杀人了?”
Jack猛地回过头,看到了自己在这里最不想见到的人,正笔直地站在眼前。
“昨天不是告诉你今晚不要来吗?”言语里透露着惊恐,慌乱,一丝后悔。
奈布缓缓踏过粘稠的鲜血,死人的气息在空气里回荡,营造出一种紧张的压迫感。他弯下身,从血泊中捡起那根玫瑰手杖。“可惜了这么好的花,跟着你去杀人。”
Jack有些烦躁地摇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走,有空再来找我。”
奈布抬起头对上Jack的双眼。“恐怕我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Jack一愣。时间在流逝,他明白,不能让眼前的这个人傻愣愣地站在这。
“我原谅你了。”奈布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伸手将玫瑰手杖递给Jack。“多久以前的事了。这么久不见,变化这么大。差点就把你当成一般杀手来看了。”
Jack注视着奈布。这是他的恋人。他曾以为再也不会被他原谅。
奈布见Jack不接,自顾自地将玫瑰放在鼻前闻了又闻。“挺香的。技术又长进了?”
周围传来一阵汽车的急鸣,伴着急匆匆的脚步声。事情已经晚的来不及了。
Jack苦笑一声:“现在,你要么举报我,要么和我一起死。”
奈布不以为然地抿了抿嘴唇。“只有一种选择。昨晚我被人跟踪了。”说着抬眼去看Jack。见他愣在原地,奈布轻轻笑出声。“还打算在我面前装下去吗?”
Jack抬手,取下冰冷僵硬的面具。奈布心头一震。面前的这个人,熟悉到令他发慌。他慌忙转过眸子,不敢与Jack的眼睛相对。
“对不起。”
奈布抬眼。“我早就原谅你了。”
“死到临头,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奈布抿嘴一笑。“你怎么还是老样子。”
……
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他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爱意沉没在血泊中,红玫瑰的花瓣散落鲜血。夜的帘幕拉开缝隙,黎明的曙光从地平线升起,洒满大地。
“我爱你。”
……
“ 我的天使,我的良药。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