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之夜

　　次日，又是习以为常的闹心而又枯燥一天，刚刚加完晚班的白程又如往常一样，下了最后一班快铁，拖着一身疲惫，朝家中缓缓走去。

　　虽然公司并没有要求强制加班，但是就那种非人的工作量，也就相当于“强制”。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整个任务，自己很有可能丢了本就岌岌可危的饭碗。

　　街上的车辆已经很少了，偶有几辆稀疏的车灯光亮远远打来，照在街道旁反对“人工智能”的电子广告牌上。

　　白程听父母曾经说过，在他们那个年代曾有一段时间，这个世界曾由一批拥有独立意识的机器人掌控着，历史上曾管那段政权叫“第一秩序”。

　　但是，由于她们对人类反复无常残忍的大清洗和对平民毫无人性的严密控制，人类最终不堪忍受，推翻了“第一秩序”的暴政，获得了自由。据说那些战败的机器人，最终逃到了外太空上的其它星球，当然没人知道她们某一天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正因为如此，各国政府重新建立后，对人工智能技术进行了严格封锁，将人工智能仅控制在最初最简单的人机交互界面，毕竟他们曾亲眼目睹过把世界交给机器的可怕。

　　但是谁也无法完全解释那些所向披靡的机器人为什么会突然战败，包括白程儿时的教科书上，对这段历史的记叙也都很隐晦，很多关键内容也只是只言片语，一笔带过。那些机器人留下来的最宝贵的财富，大概就是当下的各种新产业。当今各大知名的商业巨头，就是享受到了“第一秩序”遗产所带来的巨大红利。就比如自己所在的科博公司最出名的两大“摇钱树”――顶城的智能芯片，来源于伊卡机器人的“蓝脑”；底城的机械义肢，来源于伊卡机器人的躯体。

　　而仍有包括白程父母在内的很多民众都无比怀念那个年代，那年代不讲拼搏，不讲奋斗，不打鸡血，不喊口号，而是谈梦想，谈艺术，谈美德，人人有饭吃，有房住，随心所欲，不用担心明天，也不用担心下一代的成长，一切消费都由“第一秩序”买单。

　　白程实在想不通包括自己父母在内的那些人，为什么会怀念那种冰冷可怕的独裁统治，如果在当年按照他们现在这个年岁，再过十年都是该被列进屠杀名单里的。据说当年地球上一下子少了十分之六的人口，相当于四十多亿人，这个数据想想都可怕。

　　就这样胡思乱想地回到了家里，心力憔悴的白程累得实在不想再玩“梦幻岛”，于是去洗手间准备洗漱几下，就去睡觉。

　　“哗……”

　　白程打开水龙头，将脸埋进洗手池里，胡乱地洗了几把。当他再次抬眼时，却发现镜子上竟突然多了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斗笠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双眼，口中发出阴冷的声音：

　　“别乱动，如果你敢动一下，你就没命了！”

　　白程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不知何时，赫然多了一道冰凉的东西。

　　此刻的白程吓得根本不敢说话，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几下，几滴冷汗滴在了脖颈下的刀刃上。

　　“我不是劫匪，也不是小偷，我们只是在进行着一场非常重要的秘密计划，你是科博公司的员工，对吗？”

　　白程依旧不敢出声，愣了一下，赶紧点头。

　　“听着，明天，你想办法到你们公司的数据库，把这个东西放进电脑中，然后拿出来，其余的你不要管，我会明天在同一时间过来取。”

　　女子一边说，一边从后面将一个U盘状的物体塞入白程手中。

　　“记住，别想着报警，也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上司，无论你想耍任何花招，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突然间，整个屋子瞬间一片漆黑，当那顶老式白炽灯在一阵闪烁中再次亮起时，斗笠女子却早已消失不见。

　　白程在原地站了很久，过了好半天，才木然地回到卧室，一屁股坐在床上。

　　望着手里的那个东西，白程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白程重重地躺在床上，丝毫不想动，望着天花板，尽管刚刚过了好久，仍然心有余悸。不知道那个家伙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溜进自己房间里来的，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报警，这个家伙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第一时间杀了自己，一定会。

　　虽然不知道她，或者说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但不管是什么，总之一定是见不得光的事，弄不好自己还会被警方当作帮凶获罪入狱，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他这辈子可就彻底毁了。

　　白程辗转反侧，自己似乎身处于悬崖中间的绳子上，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是万劫不复的致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