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

忘川的水越发险恶，父帝的脸日渐凝重，他在地图上划出了天界的几个岛屿，用以暂且安顿偷渡过来的魔界民众，这些魔界之人自是感恩戴德，看他们的样子都想为父帝肝脑涂地。

待人走完后，唯余下了我与父帝二人。

我想着那些投奔天界的魔界人，其中不乏有才有志之魔，便道：

我父帝，您既为他们的救命恩人，何不利用这一点招安了他们为您卖命？为何要通通一概发配远了去？

父帝摇摇头道：

父帝你可知一句话为‘大恩即大仇’，恩情是世上顶靠不住的东西，且魔界之人心在魔界，让他们帮助天界就是在背叛自己的故土，长此以往，即便再大的感激之情也会被磨灭，我对他们的恩情，也只会让他们如鲠在喉，两相为难之际，只怕恨不得本座从未帮过他们。

父帝倒不如，让他们只能记着这恩情却没法还，也好在日后天界对付魔界的时候少作些乱。

我鼓了鼓嘴不说话了，我想起了彦佑叔父了，听邝露姐姐说当年彦佑叔父的态度伤父帝伤得不轻，毕竟那时候彦佑叔父算是父帝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是跟蟠云叔父一样重要的人，可那时蟠云叔父年纪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要是彦佑叔父记着祖母的养育之恩，能在父帝最难的时候一直陪着他就好了，哪怕是假装的也好。

我如何胡思乱想不提，父帝那边说罢手执玉笔，很慢很慢地在地图上魔界的位置，打了个叉。

父帝将笔搁在了白玉笔洗上，垂目看着地图，我也跟着皱眉看了半天，忽然问道：

我父帝，是不是魔界快要不存在了？

父帝似笑非笑道：

父帝月儿如何想这件事？

我老老实实道：

我孩儿认为，天界统一六界，四海归一，当然是件好事。

父帝闻言只摇头，抬起他有些苍白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叹道：

父帝你啊，还只是个孩子呢，看得到眼前却看不到未来。

父帝焉知，天界不会是下一个魔界啊。

我听懂了这句话，抬眼看见父帝无悲无喜的沉静目光，忽然心里一慌，讷讷道：

我真......真的吗？

父帝莫怕。

父帝帮我理顺了后脑打结的发带，他很仔细地看着我，脸上流露出不常见的慈爱。

父帝不管有什么事，总归还有为父。

父帝将来月儿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照顾自己，明白吗？

我听着这话像是生离死别时交代的遗言，我不是很喜欢听，于是急忙打断道：

我我会好好活着的，父帝和娘亲也要好好活着，只是我从小到大向来不会照顾自己，还要劳烦二老养月儿一辈子呢。

父帝忽然缄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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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魔兵以天界扣押魔界公主的罪名陈兵忘川，叫嚣着要我们交出卿天，否则便要大举进攻天界。

我们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本就是一个魔界为挑起战端而随意找的借口，卿天是自己心甘情愿投奔的天界，可生死悠关时候，谁还管史书工笔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都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打赢了不就行了。

要说什么不看背景纯粹靠嘴皮子就能扭转乾坤的，那大概是话本子看多了，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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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声情并茂地劝谏了父帝好久好久，父帝也没给我个准话说过不过忘川上不上战场。

该说不愧父帝姜还是老的辣，每每与他提起那些事，他总能四两拨千斤地绕开那些话题，我到事后才能想起来我的楼歪去了哪里。

我觉得我的口才和逻辑思维能力在六界还是能排得上号的，但是每次遇上父帝一准被碾压得连渣渣都不剩。

我好心累，不过父帝总是这般滴水不漏地活着，大概比我更累吧。

我这个做女儿的，也要适时地体谅体谅一下我这位终年无休的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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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棠樾，我真的与叔父一家子不是很熟，连那总是趾高气扬的觅凰我也不经常见到的，何况旭凤叔父和锦觅婶婶在他们的一双儿女成年后，就常常抛下他们游山玩水，除了前任天帝、德善仙尊洛霖（顺带先风神临秀）和先花神梓芬的忌辰的时候，根本是见不到他们二人的。

我有幸碰到过他们几回，听闻这二位也曾经是六界第一美男和六界第一美人，我这个现任的六界第一美人瞧着，只觉得......并不是很合我的审美，大概是那时候审美潮流与现在不太一样吧，不然为何听说父帝年轻时总觉得自己长得面目可憎。

......话说怎样的潮流才会觉得单缝眼好看？

依我看现在若论六界第一美男，父帝当选上我方才心服口服，不过可惜现在没人敢把父帝放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榜单上供人评头论足，人家论来论去的，冥界冥王庸存都被提名了，这空悬的美称该落到哪位头上还是众说纷纭。

总归不是我那位单缝眼叔父了→_→

所以当大战一触即发时，我站在云头，看见云下魔界阵前那一身黑铠让人眼熟的单缝眼凤凰时，我都有些不敢确认，甚至推了一下我不是很想搭理的那个穿着轻甲对着我一脸痴笑的棠樾问道：

我堂哥，你认得那位魔界大将谁吗？

棠樾瞄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笑：

棠樾家父......帮一把老朋友罢了。

帮一把......老朋友......

我抽了抽嘴角。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