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乍听起来十分耳熟，可刚想深入思寻却偏偏头痛欲裂。
最终不仅未想起半点，对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丝毫头绪。
他似乎失忆了。
手撑着额头，待那些胀痛消失殆尽他才去抬眼往声源望去，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
面容也十分熟悉。
女人面上噙着笑，唇边漾出一对梨涡：“杨戬，你怎么了？”
他困惑道：“你认识我？”
她被他的话逗笑，杏眼弯起来，像天上的月牙，“你是不是最近做事太辛苦了？我当然认识你呀。”
说着伸手探上他的额头。
她手一直缩在袖子里，贴上他额上的皮肤时透出丝丝暖意。
他对上她晶亮的眼睛，有些失神。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自己见过她，对着她莫名的安心和信任。
心绪万千，可全不该是对第一次见到的人的感觉。
他想，或许他确实认识她。
半响，她放下手，喃喃道：“你也没发烧啊。”
她看他还盯着她瞧个不停，也不想吃亏，大大方方回望过去。
良久，她实在看得无聊，就移开视线，不想再和他较真。
“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她抬头看一眼天，拉了拉他的衣袖怯怯地开口。
他这才回过神来。
环视四周，西边的月亮已经若隐若现。
而且荒郊野外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靠着身后的枫树起身，冲她说道：“走吧。”
女人笑着点头，上前拉住他的手。
杨戬猝不及防，宽大的袖口下一只小手窜了进来。
更加猝不及防的是，他竟并没有第一时间挣开。只是愣在原地。
手心微烫，他有些不自在。
他原以为自己和她只是好友之类的关系，却不曾想他们居然能亲密到有肌肤之亲。
他有点懵，但也没甩开她的手，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在前面走吧。”便沉默下来。
“好。”女子也没多问，面上仍是三分笑，勾着他的手在前面带路。
-*
回到茅草屋时，月亮已经高悬在乌黑的云天上。
虽说茅草屋听上去感觉简陋狭小，但其实挺精巧的。屋内左右两侧各放了一张床，中间用柜子隔出一间堂屋，摆设上也是透着温馨。
杨戬有些吃惊。不是惊讶于这屋子还挺好，而是他们居然住在一起。
那边女子熟稔地将烧好的水倒入茶壶拎过来，脸上笑吟吟的。
想必他们夫妻感情也不错。
然而再是感情好，该是不记得还是不记得。
现在已经是说话的好地方。
他措好词，望向桌子对面的女子，简略地说了自己失忆的事。
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人却再次惊住。
“我们本就是私奔逃出来的，你忘了以前的事，若是他们来寻你，你肯定丢下我跑了。”她原本盈盈的眼睛黯淡下来，话中略带哭腔。
他着实想不到自己还能做出私奔的事来。
*
方桌上的火烛燃了大半，红蜡星星点点地淌在烛架的外沿。
女子细细讲完了他们以往的事。
她说她名唤寸心，和杨戬都是五指山镇子上的人。他们不仅青梅竹马而且从小定亲。但无奈两家一个往高走，一个往低走，差距双倍拉大，最终杨父毁了婚约。
“所以在你和刘小姐成婚当日，我们私奔来了这林子，如今已经快一月了。”她说着瞄了沉思的杨戬一眼，又默默垂下眼帘盯着桌下被指甲掐出痕迹的手。
刚刚她本来想哭的，但酝酿好久也掐了好久愣是没半点眼泪。
这故事着实荒谬，他心中除了惊便是震惊，半分为他们坚守爱情对抗家族的共鸣都无。他正想再问些细节，却瞄到对面人紧紧憋着泪的眼睛，质疑的话止在喉咙。
他觉得他若是说出口，她必定涕下沾襟。
他心底是不想让她伤心的，而且他也不像是会哄人。
这种事也不会有人拿声誉开玩笑吧。
事已至此，无论他记得与不记得，私奔是事实。堂堂男儿自然不能做出抛弃妻子的事。
他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仍是平静如水。
寸心见他沉默不语，两手攀上他的衣袖，惴惴不安道:“你千万不能丢下我，我只有你了。”
据她所说，她爹娘和爷爷都已经不再人世，那一点点的家产也被舅舅霸占了。他确实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可偏偏这唯一的人又什么都忘了。她确实应该担忧。
杨戬认为他应该做一些安慰她的动作。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似乎又有些奇怪。最后思考再三，伸手摩挲了几下她毛茸茸的头，，郑重道：“放心，不会的。”
听到他的不似作假的保证，女子终于破涕为笑，“嗯嗯，你要快点记起来。”
夜色已深，屋外的公鸡都逐渐歇了“咯咯”声。寸心忙了快一天，满脸倦容。她呵欠一个接一个地打。杨戬也有点睡意思，便送她回了左边的房间。
寸心翻开被子进去，却一直没躺下去，坐靠在床栏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杨戬不解，转念一想又顿时脸红。
“你不给我掖被子吗？”女人清脆的嗓音打断了他的乱成一团的思绪。
他问：“什么？”
“你以前都是每次给我掖好被子，再亲我一下才回去的。”她眼神哀怨。仿佛是说：果然失忆了，就要抛下她了。
杨戬咳了一声，有些窘迫。
她瞧见他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难过，头微微低下去，“你不愿意就算了。”声若细丝。
接着就往床尾滑几步，躺下下了。
只是眼睛还睁着。
良久，立在床边的人轻叹一声，似乎妥协了。
他拉出她手臂下压着的被子仔细将她盖严实。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寸心侧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去，道“我只是还不适应，过几日就好了，你也不要多想。”
她落寞的神情很是让人难安。杨戬最后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似乎不想让他担心，合上眼像是睡了过去。
他没了留下的理由。蜡烛被吹灭，半空中飘着一缕轻烟。
杨戬转身出去，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拐角。
半响，右边的屋子的烛火也灭了。整个房子顿时黑下来，只有几缕透过窗户缝隙漏进来的惨白月光。
床上原本睡着的寸心缓缓睁开眼，眸子里万千情绪散去，只剩一片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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