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茫然四顾，不知乡关何处（四）

吃完饭后，范闲不肯放言冰云这个病号回去休息，硬是拉着他去院中散步。

他心中藏着太多不欲人知的秘密，压得难受，急需找个人聊聊天，排解一下，不然，他怕自己会被这些秘密逼疯。

范闲”言兄，我一直这样称呼你，但还不知你贵庚？“

范闲慢慢踱着步子，慢悠悠开口道，仿佛十分惬意的模样。

言冰云“十七。“

言冰云轻声道。

范闲“啊？你竟然与我同岁？“

范闲惊叫道。他一直觉得言冰云要比自己大几岁，因为他总是板着一张俊脸，轻意不会有别的表情，看着便比终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范闲要老成持重的多。

言冰云“你不信？“

言冰云笑道。

范闲“我当然信。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大呢，真没想到咱们同年。“

范闲咕哝道。

言冰云“正月十九。“

言冰云轻声报了个日期，大概便是他的生日。

范闲“哇，我的生日是正月十七，比你还要大两天呢。亏了，亏了。这些天，我喊了你这么多声言兄。不行，你以后得喊我哥，就跟若若和思辙一样！“

范闲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他出生的时候，五竹正在与神庙的人打架，奶奶远在澹州，而太平别院的人都死在了那个流血夜里。这个日子还是五竹估计的。

言冰云嘴角微微上翘，却没说话，倒背着双手，跟个小老头似的，只顾往前走。

范闲却是不干了，快步向前，拦住他，十分霸气地道：

范闲“喊哥，不然不许走！“

言冰云揶揄地看着他，不言不动，他涵养好，倒是把范闲给瞅毛了，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仗势欺人，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一般，十分不自在，便讪讪地让出了路。

言冰云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昂首挺胸向前走，真有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气派。

范闲自我调节能力极好，很快便换了个话题，但对言冰云的称呼也很自然地变了。

范闲“小言啊，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呗！“

言冰云看了他一眼，见他说得认真，并非胡闹，便也如实答道：

言冰云“母亲去得早，是父亲一手把我带大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可讲。“

范闲“那你见过你的母亲没有？“

范闲追问道。

言冰云“没有。我一出生，她便去了。我的生日，便是母亲的忌日……“

言冰云的语气有些伤感。

范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叹了口气道：

范闲“咱们还真是同病相连啊。我也没见过我娘的面，唉！我好想她。“

他想起了那个看轻天下须眉的女子，他的母亲，如果母亲还在，不知这天下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呢？可能会多了些美好，少了些阴暗。多了些幸福的人，少了些不幸者吧。

言冰云安慰他道：

言冰云“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还是自己想开些吧。”

范闲“其实我是一个很想得开的人，只是今天心绪纷乱，想找个人聊聊天。”

言冰云“嗯，我明白。”

范闲“小言，我认为你是个值得我信任的朋友。”

言冰云“嗯。你也是。”

回答言简意赅，很有言氏风范。

范闲“你听说过叶轻眉吗？”

言冰云“叶家家主。”

范闲“对，但你知道她是谁吗？”

言冰云“监察院创立者，碑文制定者。”

言冰云说得很肯定。

范闲“也是，那个石碑在监察院门口立了二十多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我今天要给你说的，却不是这些。”

言冰云疑惑地看了范闲一眼。

范闲“叶轻眉是我母亲，我是她的儿子。”

范闲的声音压得极低，凑到言冰云耳朵上轻轻地说，他怕隔墙有耳。

言冰云似是猛然吃了一惊，但他不愧是监察院从小便着重培养的人才，一刹那的惊讶之情，很快便风吹云散杳无痕迹，呈现在范闲面前的依然是那张冷漠的俊脸。

言冰云用眼神询问范闲：“这是真的？“

范闲点了点头，轻声道：

范闲“千真万确，我没有乱认老妈的习惯。“

言冰云“为何要告诉我？“

范闲“我说过，我相信你。一个人秘密太多，会很有压力的，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想找个可靠的人分担一下。“

范闲低声道。

言冰云“放心。“

言冰云也低声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