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九儿掀翻了房中最后一盏灯,红着眼睛瞪向一旁诚惶诚恐的侍女云烟,抓起脚边的玻璃盏就甩了过去,砸得云烟头破血流,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喊着九小姐饶命。
南九儿恨恨地咬着指甲。
凭什么?
凭什么都是母亲的骨肉,凭什么都是嫡女,凭什么她南娇依就可以有体面的婚事,有光鲜亮丽的聘礼,她却没有?!凭什么她从小爱慕的程将军,霸主一方的异姓王镇国王,要娶南娇衣为正妻!
她不甘心!
半晌,南九儿冷哼一声,通过窗户望着五小姐南娇依的彩衣阁,心生算计。
“去,把柳公子叫来,就说我南九儿要送他一份大礼。”
“是,小姐。”云烟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半个时辰后,柳白岚匆匆跑来,行了一礼,道:“草民柳白岚见过南九小姐,不知南九小姐有什么吩咐?”
“本小姐的五姐今年十五了,正是嫁人的年纪,我这做妹妹的甚是欣喜啊。”南九儿缓缓喝了口茶,“本小姐记得,公子曾与那太子哥哥交好。只是可惜太子哥哥染了一身花柳,被废了位分,不能体面地来参加五姐姐的大婚宴啊……不知柳公子,可否让太子哥哥也来参加姐姐的婚礼?太子哥哥可是自幼爱恋五姐姐呢……”
柳白岚惊诧地看了一眼满脸柔和的南九儿,低头思量了一会,躬身道:“九小姐,草民也并非做不到,只是买通这看守冷宫侍卫的钱,可不少啊……”
南九儿眼里划过一丝嫌弃,皮笑肉不笑道:“这个柳公子不必担心。本小姐先予你二百两纹银,事成之后,九儿必当赏公子纹银千两以答谢。”
柳白岚听着数目,双眼冒精光,连连点头:“九小姐的事就是草民的事,草民定会讲太子请来婚宴,让他最后看一眼清白的南五小姐!”
南九儿眼底的笑愈发深邃,“那九儿就谢过柳公子了。云烟,带柳公子去领银两吧。”
“是,小姐。”
南九儿嘴角上扬,一点点笑出声,愈笑愈张狂,仰天大笑,笑得泪水横流,忽的又低下头阴沉着脸:“南娇依,你不是要抢我的程哥哥吗?你不是指使我做你的陪嫁丫鬟吗?你不是要把我赐给那个病入膏肓的老管家冲喜吗?南娇依,我南九儿此生,与你不死不休!”
转眼到了南娇依出嫁的日子,柳白岚如约把废太子江曲鹤带到了后门。
江曲鹤激动地握着南九儿的手,道:“南九小姐真是菩萨再世,懂本宫的苦衷!本宫分明是不知姜妃塞于我的宫女沾了花柳病的,本宫也不知她们会胆大包天地爬本宫的床啊!南九小姐,您说……明珠她能接受我现在这幅鬼样子吗?”
明珠是南娇依的小字,而南九儿却连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
南九儿青筋暴起,舌头抵着上颚打着圈,忽而笑道:“太子哥哥,您和姐姐自幼青梅竹马,谁人不知你们情根深种?我想姐姐定会对您的到来十分欣喜的。”
“也是,也是……”江曲鹤长出一口气,松开了南九儿的手,整了整自己的暗红华服,退后躬了躬身,道:“南九小姐之恩,江曲鹤永生难忘!”
“都是一家人,太子哥哥不必说这些客气话。只是……”
“只是?”
“太子哥哥既然如此爱慕姐姐,为何不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呢……?”
江曲鹤心头凛然。
婚宴是在镇国王府府的正厅举行的。宾客如鱼贯而入,礼官在一旁高喝着宾客的随礼单。穿着一身红衣的程锦辕在一旁看着宾客不停地对他点头哈腰恭喜道贺,满脸清寒,似是下一秒就要把他们撕碎。
他现在只想见到他的九儿。
“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入堂——”
程锦辕的脸色愈发难看,冷哼一声进了大堂。
披着红盖头的嫁娘已经站在那里了。
“敬茶——”
程锦辕气得把拳头捏得咯吱响,一把夺过小厮手中的茶盏,上前几步将茶递给坐在高堂上春风得意的南相,也不忘恨恨地瞪一眼。
“对饮酒——”
程锦辕暗骂了一声娘,取过小厮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把杯子摔在地上。
南相的脸色倏然难看,大声呵斥道:“程将军这是不给老丈人我面子?!”
“本将哪敢啊……”程锦辕拿出一块绣着“娇”字的绢布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手,嫌弃地扔到地上,“本将是个粗人,喝酒要么是上战场前,要么是打了胜仗开庆功宴,喝完了就把碗摔破。本将可不懂这些琐碎的礼节!”
南相指着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听着南娇依站在程锦辕旁细细的呜咽声,一股气冲上脑袋,可他不敢惹程锦辕,只好挥手作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南九儿坐在小桌旁,微微地笑着,桌下的纤纤玉指却狠狠地掐着手绢。程锦辕正一桌一桌地敬酒,看见南九儿时顿时一愣,急忙以出恭为借口出了正厅。
南九儿自然也以不胜酒力唯有离开了宴席。
“九儿!”
院子里,程锦辕紧紧地抱住南九儿,“对不起九儿,我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婚事都主张不了……”
南九儿哭得梨花带雨,“程将军,九儿知道九儿不受宠,嫁给您只是您的笑话……您今天娶妻,可别在九儿身边待着了,去看看姐姐吧,九儿刚刚来这里路过了姐姐的婚房,听见姐姐哭得好大声……”
“九儿……”
“快去吧程将军,您的正妻终究是姐姐的……”
程锦辕与南九儿卿卿我我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向婚房走去。
南九儿忽的沉下脸。
“南娇依,哭吧,再哭得大声点吧……不知冷宫那位废太子,能力如何呢……”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柳白岚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九小姐,”柳白岚躬身,“您真当是神机妙算。程将军到婚房时,那些宾客正好去闹洞房!”
南九儿笑了笑,“如此甚好。太子殿下可有把握脱身?”
“这自是有的。九小姐,不如去凑凑热闹?”柳白岚贼眉鼠眼地笑着,对着南九儿不停的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听得南九儿心里极是舒服,玉手一挥:“走吧,柳公子,我们得为姐姐和太子哥哥的爱情做‘见证’啊。”
“是,小姐。”
两人缓缓地向新房走去。
南九儿到了新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对着前面那些议论纷纷的宾客说道:“各位在看什么?这里可是我姐姐的新房寝室,各位在这里不大好吧?”
那些宾客见南九儿来了,遗憾地摇着头,让开了一条路。
南九儿看到程锦辕正双目赤红地抓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的头发,那个女人正在大声地哭着,毫无半分形象可言。
而江曲鹤却坐在床边整理衣冠。
他慢条斯理道:“程将军,本宫应当是说清楚了。本宫如今是还是皇上亲自封的太子,也是皇上亲封的怀北王,几日后我会替程将军娶了这势利的女人,程将军的终身大事可以再次考量了。”
程锦辕气得脸色发紫,一把甩开了南娇依。南娇依凄惨地叫了一声,急忙爬过来抱住程锦辕的腿,嚎啕大哭:“程哥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私会这个废太子!我愿意嫁给程哥哥的!程哥哥你休要听他妖言惑众!”
“够了!给我闭嘴!”程锦辕怒吼着踹开了南娇依,“嫁过来没一天就给我戴绿帽子,还是你的老相好?丢人现眼!给我滚!”
南娇依怔怔地坐在地上,身上青紫色的痕迹赤裸裸地展现在南九儿面前。
“姐姐!”南九儿疾步上前,扶起南娇依,抱着她痛哭流涕,“你不愿嫁给镇国王便说啊,你和太子余情未了,但你怎能做这般蠢事啊——”
南娇依厌恶地推开南九儿,“走开!你个低等的东西!”
南娇依的劲不大,但南九儿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退出去极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跌在地上痛呼一声。
南娇依愣了。
她明明没这么大手劲!
偏偏在场的各位都是傻子,瞬间潮水般涌上去指责南娇依。程锦辕不由分说给了南娇依一脚,慌慌张张地抱起南九儿,急切地呼唤着:“九儿,醒醒,快醒醒!”
南九儿费力地睁开眼,朝程锦辕笑了笑,轻声道:“保护好姐姐……”
程锦辕看着南九儿昏迷,火冒三丈,寒声道:“把南娇依给我扔出去。”
南九儿的睫毛轻颤,听着南娇依的惨叫,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幅度。
南娇衣,这还不够。我要你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