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下）

这时，庄墨韩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那幅旧字卷，上面写的正是范闲所做的那首诗。

庄墨韩“请看，这是当年家师亲手所写，这算不算得上是凭据啊。”

李云睿（长公主）起身一看：“确实是这四句。”

言冰菀嘀咕道：“有备而来啊。”

庆帝命人呈向前，看到纸卷上的诗句，顿时沉下脸来。

庄墨韩称：“其实不用这份手书，也能窥出端倪，这首诗的后四句，其中之意，苍凉潦倒，要不是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怎能写出这样的意境。”

范闲却充耳不闻，只是埋头喝酒，很快，他的眼神便迷离起来。

庄墨韩还在继续说：“可范先生，你年少风光，怎么也有如此悲凉的心境呢？少年强说愁，过犹不及，反遭笑话。”

庆帝见范闲给庆国落了如此大的脸面，脸色黑的可以滴出水来。

郭保坤已经难抑心中欢喜，主动上前奏称：“陛下，范闲欺世盗名，无耻之尤，如此这般行径，真是将我朝文人的颜面，都丢尽了，恳请陛下，将这文贼革去功名，逐出京都，今生永不录用。”

范闲“郭少，竟然我丢尽倾国的脸面，为何你如此欢喜雀跃啊？”

郭保坤“胡说，我这是愤慨！我这是不耻与你为伍！”

范闲“那庄先生要在殿上辨真相，你何时知情的？”

郭保坤“自然是刚刚听到的。”

范闲“那就奇怪了，为何今日我一到祈年殿，郭少就言之凿凿说，今日便要看我身败名裂，不知郭少是掐指能算，还是早就跟庄先生暗通款曲了呢！”

郭保坤“一派胡言！暗通款曲可以用在这个地方吗？”

郭保坤无法自圆其说，郭攸之连忙出来替儿子圆场，称他们两人之间素来不睦，二人之间的争执无关大局，倒是范闲抄袭的事，理当重罚，否则难以平息天下悠悠众口。

事已至此范闲已经避无可避，他端起酒杯走到大殿中间。

范闲承认：“这首诗，是我抄的。”

庄墨韩“范先生，知过而直言，是谓勇也。范先生经过此事，必成大器。”

范闲“您先别忙着夸我了，庄先生，我替我自己抄诗，你替你老师抄诗，咱们俩也算是半斤八两，说起来你还不如我来的直爽。”

范闲“这首诗，乃是少陵野老诗圣杜甫之作，跟庄墨韩的老师半点关系都没有。”

范闲“庄先生替令师欺世盗名，还真是尊师重道的典范。”

庄墨韩“诗圣？哈哈哈，你说这位诗圣何朝何代的人物啊？既是诗圣，可曾青史留名？”

范闲“史书里没有他。”

庄墨韩“哦，是这样。”

范闲“因为他的诗，属于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有着千载风流，文采耀目的世界。”

庄墨韩“难不成它是传说中的仙界？”

此话引得众人大笑。

范闲“笑吧，笑吧，跟你们这比起来，说是仙界，毫不为过。”

庄墨韩“你去过吗？”

范闲“那是我梦里留下的画卷，是我残留的记忆。”

郭攸之“范大人，你的意思是你游历过仙界，还背了首诗回来？”

这番实话却赢得了满堂哄笑。

郭攸之更是当即奏：“陛下，范闲所言过于离奇荒谬，如此狡辩，实属欺君，请陛下圣裁。”

范闲范闲没有理他，转问庄墨韩：“庄先生，你老师作的诗多吗？”

庄墨韩“家师著诗良多。”

范闲“那不为人知的也多吗？”

庄墨韩“史海钩沉，少于人知的仅是刚刚展示的那一首。”

范闲放肆一笑，拍了拍郭攸之的肩膀：“谁说我梦里只背了一首。”

范闲将酒杯一扔，抄起酒坛，唤人：“纸来，墨来。”

言冰菀见状，立刻表示：“陛下，菀菀愿为其抄录。”

庆帝点头：“嗯。”

范闲“有阿菀，何其幸哉。”

范闲也许真的醉了，他的身体游离于这个世界，灵魂却残留着上一世的记忆，无人可说，无人可信，有些时候，他甚至比座上的帝王更加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