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吟（一）

古风短篇小说合集（多虐）

背景：民国时期

青丝情丝

青丝缠乱情丝却断

〔视角一•男〕

我名祁陵煜

是墨涟书院的一位教书先生

今早路过茶馆

正瞧见白家老爷携一双儿女在里边听书

话说这位白家老爷也奇怪

不但没有甚富人架子

如今还携儿带女一同体验百姓生活了

心下觉得好笑

摇摇头便离去

也未过多留心

谁料过了晌午

才真正见着一出好戏

书院的伙计同我说门外有个毛头小鬼

说是白老爷远房的侄儿

想要走个关系入我门下求学

还带了白老的亲信

我表面虽仍是波澜不惊淡淡应了一声

却心下疑惑

我确与白老爷是所谓忘年之交

但相交多年

怎不知他还有这么个远方侄儿

狐疑之下去见了见他们口中的“毛头小鬼”

当同“他”真正见到时

险些笑出了声

哪里是什么远方侄儿

根本就是今早才见过的白老爷的小女儿

好像叫什么——白久安

小姑娘见了我怯生生递过一封纸笺来

我读信时，她便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

我不由好笑

怎得今早听书还是那般张牙舞爪的神气模样

我真有这么可怕

我重新把信折好塞回了信封

大抵内容就是

小姑娘以女子身份上学都诸多不便

以男子身份小姑娘会自在些

然后托我多多关照她

这时我才闲下来打量她

虽说是一身男儿装束

但这脸却依旧是小姑娘的模样

勾唇一笑

心道

罢了

今后书院也该有得闹腾了

托白老爷福

我还未娶妻便提前体验上身为人父的感受了

小姑娘来的这几日

慢慢同我处熟了

本性便也暴露无遗

今儿扯脱了书绳

明儿打碎了瓷碗

因受人所托

我还不得不给她收拾烂摊子

着实像极了带着个不省心的娃儿

不过好在小姑娘很聪明

念书也算勤勉

基本不用我过多操心

只是每日结课后为她提点一二即可

白家小姑娘来书院后

日子仿佛过得飞快

转眼便入冬了

这是小姑娘来书院后下得第一场雪

雪花很轻

落在手心只一瞬便化成水珠

小姑娘欣欣然爬在窗边望着窗外

一双清澈的瞳中映出了万千银装素裹

她忽然便笑了

柔柔开口

“好想变成雪啊

这样就可以落在先生肩上了”

我微微怔愣

弯着眼角望她

“倘若先生撑了伞呢”

她回头同样有些茫然地回望我

“那我便落在先生脚边抬头望先生

这样也很好”

……

“嘀嗒，嘀嗒……”

那个冬天的雪

没几日便化了个干净

说实话

我当真不知那个冬天融化的是雪

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五年

我二十五

小姑娘也有十七芳龄了

白老爷前几日接她走了

我也难得闲了下来

书院里外都清净了不少

但心里却无端少了一块

走之前

小姑娘夜里来寻我

将自己灌得醉醺醺的

小脸涨得通红

她赖着不让我走

哭着喊“先生”

我表上皱着眉头

胸膛上却似有什么裂开口子

如同蛋壳般一片片剥落

恍惚间

她伏着我耳边说

“待我长发及腰

先生要娶我可好”

……

我将她安置在她自己的卧房后

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啊”

月色如水

小姑娘睡得很香

只有自己一个人听见

小姑娘走了

两年未有音讯

军阀混战

连年不休

一次偶然听闻

白老爷去了

白家人心涣散

白家完了

在白老爷的葬礼上

未见到小姑娘

……

心系佳人

不知何方

有人说

白家兄妹流落在外

后来又有人说

前些日子白氏独子被军阀误杀

白家彻底垮了

今早出门

与一阵馨香撞了个满怀

低头只一眼仿佛就是一辈子

——啊，是我的小姑娘啊

我小心翼翼捧着她的双颊

她却有些神志不清地用力推开我

踉跄地退后几步

复又指着我大声说不认识我

两行清泪从她脸上划落

她皱着眉抹一把脸颊

眼睛红红的

却伸手冲我笑

“看！是水哎!”

我将她揽进怀里

小姑娘的头发长了

已经到腰了……

“我们成亲吧”

我把小姑娘安置在家中

便赶着去筹备婚事了

几天下来

家中的李妈说她整个人似乎都沉闷了不少

我心想

家逢变故

性情再好的人也会变得

她从前是那么贪玩的一个人

我一定要让她变回从前一样

可待我捧着新做好的大红嫁衣给她看时

她却不见了

许是趁家中无人时独自离开了吧

如瀑青丝已断

在雪色床单上平平铺展开来

从那以后

便再也没有见到我的小姑娘

有时在书院教书时

恍惚间一个纤细的身影在窗前一晃而过

每每追去

却只见风吹落叶花瓣低舞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小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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