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迎接黎明

众人看着重新变得清朗的夜空，感受到大地的生气已在渐渐恢复，均忍不住面露喜悦，可一串突兀的笑声在悬崖对面传来，这笑声既癫狂又阴戾。

“薛昪！你笑什么！亏你如今还能笑得出！”

“这个变态疯子！都死到临头了，还在那里笑！”

“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哼，我猜他肯定是被气疯了，白费心机，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是！活该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薛昪一边笑一边口中狂吐鲜血，阵法的反噬比想象中来得猛烈，他的五脏六腑已被搅碎，金丹也碎了，这幅身躯很快就承受不住反噬之力，会被生生撕碎。

“是我输了。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夷陵老祖，你是怎么料到这一切的？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两日前，魏无羡自见了那薛昪一面，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尤其是推测出阵眼在云梦后，这种不安更是达到了极致。在赶往云梦的路上，魏无羡曾重新拿出地图与蓝忘机一起再细细看过那十四处地点，发觉那十四处地点附近均地势低洼，形似水盆，而盆地中心皆有重要城镇，人口密集，且有仙门世家驻镇，若是那薛昪丧心病狂，不惜以牺牲重镇为代价开启困尸阵，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魏无羡顿时不寒而栗。

而赶到云萍城后，发觉大大小小各家族宗主竟然都齐聚云萍城，魏无羡更是骇然，料想到，薛昪此举肯定有所图谋，若是那薛昪趁此在各家属地上动什么手脚，又或者想趁机会在云萍城将他们一网打尽，那势必天下大乱。

魏无羡留意到聚集在云萍城的仙门家族众多，唯一没有牵涉进来的是——清河聂氏！

魏无羡思索一番，便决定立即给聂怀桑送去书信，让他带领门下子弟赶往那十四处地点和附近的大镇支援，同时让在场所有宗主传信回自己的属地，令留守的门生子弟听从聂怀桑的调派，守好瞭望台和镇子上的百姓，若真有阵法发动，马上找出阵眼八个方位，解决了守阵之人，挖出八块巨石，按照魏无羡所绘符文，描画于巨石之上，将原巨石上的符文完全覆盖掉，布置好这一切后，发出信号通知魏无羡。

薛昪听完后，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最多的还是不甘。

“不愧是夷陵老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这一切，还能创设逆转阵，果真是天纵奇才。”

魏无羡强忍下心头翻腾的血气，开启逆转阵和释放万千灵识让他心神一下损耗过大。

“薛昪，你终究是错了。即使世道不公，那些无辜的人也不该成为你复仇的牺牲品，这世上并非人人都如你想的那般不堪。”

“夷陵老祖，你有退路，我没有，若我不争不夺不算计，那我薛氏一族就没有活路了。”

薛昪冷笑一声，“就算我输了，这世上也不止我薛昪一人，若这世道仍旧如此，将来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薛昪站在你们面前。”

众人静默不语。

薛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部，已经撕裂变成齑粉，渐渐蔓延到腹部、胸部、颈部、乃至脸部。就这样，这个疯魔的人，留在世上最后一刻，是带着不甘、愤怒却又似乎解脱般的眼神。

魏无羡心中唏嘘不已。

魏无羡低头看着手中悬浮着的阴虎符，面对这个自己亲手做出来的法宝，心下复杂，思绪万千。

“魏先生，这阴虎符要如何处置？”

“当然是彻底是毁了。”魏无羡答道。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魏无羡反问道。

“说到底，这阴虎符是您亲手做出来的法宝，只是一件武器，重要的是使用者心存何念，杀了人但错不在刀，毁了它倒是可惜了。”

“是啊是啊。”

“还有那把薛昪的佩剑——荧惑！”

众人纷纷转头看着地上那把荧惑，盯久了竟有人痴痴扑向它，兴奋地举了起来。

“我拿到它了！我拿到它了！它是我的了！”

荧惑剑身上的红线忽而一闪，那人恍如失了心智，挥剑刺向周边的人，吓得周围人连忙躲开，然后直直冲向魏无羡。

就在剑尖快要到达魏无羡眼前，被身旁一道清冽的蓝光挑开了，等魏无羡回过神，蓝忘机已站在他身前，并一掌击倒那人，荧惑也随之脱手飞出，重新摔到地上。

经此变故，众人惶然，不敢再乱碰，但眼神仍死死盯着荧惑，还有阴虎符。

魏无羡一一看向眼前这些面孔，这些面孔的表情他很是熟悉，眼神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就跟不夜天城时一模一样。

魏无羡嘴角斜勾，轻蔑一笑，这些人根本是舍不得阴虎符的威力，舍不得荧惑这把一品灵器，但阴虎符被激发了凶性，已无法度化，而荧惑沾染了阴虎符的气息，迷惑人心，乱人神智，也变得危险异常，跟霸下一样。若只是单纯镇压，将来还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若是想带回去再处理，且不论这些人肯不肯让自己带回去，就算带得回去，想来这些人也会疑神疑鬼，恐怕不会相信这两样东西已毁，反倒惹人猜忌，以为这两样东西被私藏了，给自己和蓝忘机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它们再留于世上，恐再生祸端，还不如就在众人面前毁个一干二净，一了百了，省得他们再惦记！

念及于此，魏无羡心下发狠，眼神陡变，手心怨气激增，伸出一手将地上的荧惑用怨气卷到自己跟前，两手臂斜朝上一抬，怨气缠绕着将阴虎符和荧惑升至半空，同时五指成爪，在虚空中用力一握。

“魏先生！不要啊！”众人大喊。

“砰砰”的两声，阴虎符、荧惑接连在半空中炸裂破碎。

今后，世上再无阴虎符，再无荧惑。

魏无羡“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脖颈上青筋尽显，瞳孔霍地放大，血丝遍布眼球。吐出这一口血后，魏无羡意识开始迷糊，眼眸半合，身子摇摇欲坠，快要站立不稳，倒下时落入一个熟悉至极的怀抱，鼻尖还能嗅到淡淡的檀香。

耳边突然传来好多声音，远远近近，好像很多人在喊他。

“大舅舅……”

“魏无羡……”

“魏前辈……”

“无羡……”

“魏先生……”

可听得最分明的只是那一声又低又沉的“魏婴”。

眼前的人影也重重叠叠，影影绰绰，看得不甚真切。

魏无羡努力抬起头，眼眸微睁，只见得眼前人模糊的轮廓，却已足够让他安心。

魏无羡勉强牵起一个微笑，呢喃了一声“蓝湛”，便彻底失去知觉了。

而此时，天边渐渐破晓，迎来了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