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之昔

二月的天，阳光微暖，微风还寒，坐在窗前的顾茜，盯着手里的信笺，嘴角上扬的弧度忍不住越来越大，小小的梨涡仿佛灌满了蜜汁，甜的醉人。

　　村长儿子孟离的邀约，让她此刻心情飞扬，体态轻盈，十五岁的少女，这是最好的时光。

　　隔间桌子上，热腾腾的米汤：冒着丝丝的热气，个头有拳大的馒头被人精心的摆放下，可口诱人。

　　忙完才从火灶房出来的顾母还系着粗布围裙，正好碰上了准备出门的林父。

　　“你要去哪？，又要去赌，这一次又要去多久？，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顾母的声音渐渐哽咽。

　　“一天天的罗里吧嗦什么，我那是去挣钱，不然哪来的钱来养这一家子的人，何况你还没有外家的支持，所以我们才如此艰难，这是因为什么，你不明白吗！。”顾父仿佛没看见妻子从温热变的冰凉的泪花，一个转身，摔门而去。

　　没有说“出了这个门你永远不要再回来”的狠话……

　　没有摔东西……

　　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

　　林茜多么希望母亲可以发泄一次，可是没有，她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的不寻常。

　　“娘亲”她声音撕哑，看着自己的母亲，说不出别的话语。

　　时光在母亲的脸上，没有一点宽容，皱纹爬满了微黄的脸颊，即使这样，也不难看出年轻时的母亲，有多么的温婉可人，浅眉间有淡淡的忧愁，儿时中那轻扬的嘴角已然不在……

　　“茜茜，吃饭吧”顾母伸手轻抚女儿额间的碎发，我的女儿，不应该这样过这一生，眼神一下子越发坚定起来，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天边没有尽头，犹如生活没有止尽，顾母的背影充满寂缪，让她有了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的错觉。

　　“娘亲”年轻的脸庞茫然一片，不知该如何安慰，顾茜不由的轻声呼唤，近身抱住了她，茉莉蜜茶般清幽的香味，是母亲的味道。

　　茜茜，娘亲想跟你说件事，我本是水系的族人，当年我们水系一族，与金，木，火，土，四大灵族并驾齐驱，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地的五大元素越来越少，拥有灵系的人也少的可怜，这对我们五大家族无疑是一个灾难，可除了水系和火系以外，其他三大家族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落败，这样的缘由必定付出了代价。

　　顾茜有些迷惑，看了看，自己手腕上一道浅的几乎看不见的水波，这如果是别人对她说的话，她一定以为那是神经病，可，这是她的母亲啊。

　　“当年我没有水灵系的灵根，所以我嫁给了你的父亲，准备过完我这平凡的一生。”

　　“可没想到，你居然有水元素的传承，即使很淡很淡，”

　　听着这不大真实的话语，顾茜的思绪飞了很远，炙热的阳光，喷洒地面，而她却不会感到炎热，仿佛有一个水球，覆盖在他的四周，而她被笼罩在其中，相不相信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离开父母，而她，不愿。

　　“关于灵学院，母亲知道的也并不多，毕竟水系已经落败了近千年，家族唯一传下来的，只有一本修习基本水元素的古典，而你的未来在灵学院。”顾母掌心向上，伴随着幽幽些许黯淡的蓝光，一本近乎透明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四角上呈波纹样式典书，静静的飘浮在蓝光之上，嗖，一道光一晃而过，认主般进入了顾茜的眉心。

“娘亲，我不想离开你们”这一刻眼泪背叛了眼眶，顾茜抱着母亲，只想再任性这么一次，不去想自己是不是水系的希望，她还不想长大，她还想待在母亲身边……

　　“茜茜”林母推开她，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珠，“娘亲的小棉袄，去吧，那里会是不一样的世界，忘记现在不堪的一切，去看一看新的世界，新的美好，去替我看一看，好不好？”

　　她内心一颤，她虽然对灵学院还是懵懂，但是可以从母亲的表情中看出对灵学院的慎重。

　　石桥边的水清澈明亮，几个微胖的青衣妇人，蹲在石坎上木棍怕打着衣裳，聊着八卦。

　　“听说了嘛，村长家的那小子，要娶清远镇李夫子家的小姐了”

　　“是啊，听说，李小姐是真真的大家闺秀，人美心善，这现在还是夫子，以后指不定就是老丈人了”

　　“可不是，虽说，现在是低嫁了，可等村长家小子考上了进士，那可就是投对宝了”

　　“……”

　　这茶余饭后的八卦，让顾茜失神的在桥头坐了很久很久，最后决定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过了这座青石桥，就到了信中约定好的神女庙，而她没有去，他要定亲了啊，见不见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年少的心，曾有过的悸动，终归不是假的。

　　看着眼前的茅草屋，不大，不过是三间草房紧挨着，可是，顾茜这一刻对这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家，心里不舍，满眼酸涩，就要离开了啊！

吱呀，老旧的门发出饱含风霜的声音，顾母坐在庭院的石墩上，母女四目相对，分离，就在眼前。

　　顾家祖堂，中间供奉着，木质容器里面盛了一池春水，没有任何装饰物，看上去也不起眼，顾茜知道这是，母亲唯一的嫁妆。

　　“天之神，地之灵，水系传承，灵源之路，启！”林母轻闭眼睫，双手合十，交错，小指与拇指向上。

　　一分钟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顾茜不由的松了口气。

　　好歹已经过去了千年，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好诧异的了，顾母表情凝重，诚心之致的重新来过。

　　突然，院中的水井里的水源喷涌出来，汇聚在了木池里，源源不断仿佛没有尽头。

　　所幸，天色已晚，镇子里的人都已歇下，除了喝醉酒的打更人，以为自己眼花，便再无波澜。

　　顾茜看着这神奇一幕，说不出话，只是心灵的震撼，让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而后，不过半秒的时间，一阵柔和的白光，从水滴上缓缓散发，形成阵阵光晕，环绕着林浅，渐渐的顾茜成为一个圆形白色的光环，最后在顾母的眼里越来越小，直至成为一个光点消失不见。

　　不知何时，井里的鱼，随着水源，掉落出来，鱼儿没有了水，犹如人没了氧，打着挺在石地面上，不断挣扎，顾母抬手擦了擦眼睛里流出的泪，收拾残局。

　　顾茜在天空中慢慢下降，仿佛脚底下有东西烘托着自己，在她还在感叹神奇的时候，脚下突然腾空，还好距离地面不是很高。

　　“水灵系？”

　　“是”傲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浅连忙站起，快声回答。

　　映入顾茜眼帘的是一片世外桃源，鸟语花香，青山绿水。

　　一座高耸入云的峰峦，云雾缭绕，不时传来一声鸟鸣，一条长长的石阶小径自山峰蜿蜒而下，犹如仙境。

　　远远望去，山峰上顶有座大殿，即使云雾缭绕看不清楚，但是五彩光晕的环绕，也让人心生膜拜。

　　大殿两侧，各横空而出一条蜿蜒绵亘的石桥，延伸直虚空之中，穿过云雾，各与左右两侧的山峰相连。

　　“咳咳咳”一身穿红衣的少女，看着已经呆涩的林浅，不满的提醒着对方。

　　“你好，我……”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顾茜便已被打断。

　　“谁想知道你是谁啊，跟我来，要不是打赌输了，谁愿意来接你啊”红衣少女一脸不耐的说着，从草地上飘然而去。

林顾茜有些呆呆的看着，不知做什么反应。

　　“你不会连飘浮术都不会吧”少女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浅，红润小嘴不雅的张大。

　　“嗯”她忽觉这个红衣女孩还挺可爱，故而无辜的点点头。

　　“真不愧是落魄了千年的水系”少女翻了个白眼，挥了挥衣袖，酒红色的丝绸红条揽住林浅的腰，随着少女，腾空而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剧烈的罡风吹的脸上刺痛，不过一会，眼睛里的泪水不断的流淌。

　　“要是不想从此以后看不见，最好闭上你的眼睛”少女回头大声喊完后，便继续飞行。

　　时间不长，顾茜眼前一花，便到了水系的居所，古朴的小楼，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每月初可到药膳房领取元丹一枚，修灵以后会辟谷，喝点泉水既可，这是你的灵牌”少女说着便凭空拿出一枚檀香木所制的木牌，木牌周边刻有花纹，上面是崭新的三个簪花小楷“水灵系”看来，为了她的到来，而才完成不久。

　　“新的修灵者可以去灵阁，领取与灵系相关的元法，这是储物香囊，如果不喜欢玫瑰花香，你就自己换，这个可以储存物品，但是活物除外，里面有你的院服和灵学院的地点标注，想去哪就自己寻摸着去，还有什么问题吗？”少女一口气说完，未了不忘问问她。

　　“没有”顾茜无奈的摇摇头，回答道。

　　“啊，对了，修灵者每个月要领取一个任务，如果超过半年没有做任务，那么你即将要面临的就是记大过，事不过三，三次以后，就会被开除”说完，脚尖轻踮，飘然而去。

　　这里的一切，都让顾茜不知所措，小小的人，就那么站了好一会。

　　回想起母亲发红的眼眶，她突然有点提不起劲，灵学院带来的震撼与冲击，慢慢淡化，随之而来的是，离家的思愁，将母亲为自己准备好的包袱，往肩上一挂，抬脚上楼。

　　嘎吱嘎吱，古老的小楼，发出低沉的吼音，顾茜走在上面胆战心惊，心怕下一瞬间木阶断掉，自己会摔的很惨。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木桌，桌上有一套青花瓷杯与瓷壶，与一张红木小床。

　　明月高悬，夜郎星疏，顾茜双腿盘膝而坐，试图用意念和家传的古典沟通。

　　脑海中淡蓝流光的典籍，缓缓翻飞，一个个黑色小字齐齐飞出，有序的排成列。

　　一番浏览下来，她知道了，修灵，有元力九层，元力之上有灵阶，灵阶又分六阶，而后才是元灵三期，最后是灵修。

　　也让她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是一个连元力一层，都没有达到的菜鸟，是这灵学院食物链的最底层。

　　想起顾母的期翼，水系一族的希望，刚刚沉下去的心，又飘了上来，打起十三分的精神

，顾茜轻闭双眼，心念修习元力的口诀。

　　静心练气，放身松态，感天地之灵，集万物之气。

　　一点点细微的白色光点，从四面八方涌来，源源不断。

　　很快，一股暖流缓慢的从她的经脉，流至腹部，应该就是古籍上所述的灵海了，可是，不一会，就全部散开消失了。

　　来回试了好几次都是这般，她青眉紧锁，不由的回想，口诀的后半部分。

　　感天地之灵，集万物之气，感，让灵气成为身体的一部分，集，集中意念，气沉灵海。

　　应该就是这样，想通了，就开始，顾茜的心怦怦跳个不停，额头上细密的水珠不断沁出来，当灵气盘旋在灵海之上时，虽然只是一条小溪般的灵海，可这给了她坚持下去的希望。

　　天边开始泛白，一抹清新好闻的树木芬香，不时传来的鸟鸣，让静心修炼一夜的疲乏一扫而空。

　　静修了一夜，顾茜顺利的进升到元力一层，虽然只是一层，可这不妨碍她继续修习的心。

　　看向窗外时百里之外也清晰可见，耳边传来山林里动物动作的声响，这在平时是看不见听不见的，顾茜心中大喜，平静了一会。

　　心念一动，她纤长白皙的手中便多了一样东西，一张上好纸张所制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学院建筑，路径泾渭分明，距离都标识的清清楚楚。

　　药膳房和灵阁，距离水系这边有千米的距离，而对于还不会飘浮术的她来说，绝对够呛。

　　换好院服，是一件白蓝相间的水袖，收紧腰边的蕾丝垂吊在下摆，风轻扬，颇有几分飘逸的味道，顾茜整个人有些清瘦，看上去更是楚楚动人。

　　先去近的灵阁主把术法领了，然后顺着右边这条小径，直达药膳房，想好了，顾茜就踏上了取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