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阴险狡诈

因为先前的事耽搁，穆月倾算是姗姗来迟了。二人刚过了莲池的门，就听见莲池中央传来阵阵人声，似是女眷们在调笑嬉闹。

　　未有片刻停留，穆月倾抬脚向着那方而去，妖力顺势将她刚刚进阶的灵气压制了个彻底，以防被穆朔等人看出端倪。嘴角挂上一抹温和的笑意，少女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迎上众人的视线：“不好意思，月倾今日因事耽搁，来得有些迟了。”

　　“妹妹还真是个大忙人，可让我们好等啊，不知究竟是何事，叫你宁可让我们等你也要做完？”

　　女子做作的话语声传来，穆月倾闻声望去，只见亭柱旁倚着一女子，眼角眉梢尽是嘲讽之意。这人说来她也是有印象的，甚至在月儿妹妹的记忆中算得上是个难忘的噩梦——此人正是颜至的二女儿穆盈盈，她的长姐之一。

　　“此话若是月倾当面说出来......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姐姐如此好奇，我就稍稍点通一二——昨日月倾回来，如珍阁中不知是何人，竟给月倾准备了一份大礼，甚得我心呢！”穆月倾笑意盈盈，桃花眼挑起一抹明艳的弧度，叫周遭的人有片刻的愣神。

　　穆盈盈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心头暮的窜上一股火气，却又因现在的情形不得不压制住翻脸的冲动。眼前的丫头被她明里暗里欺负到大，那张脸生来就该被周遭的女人嫉妒。倘若不是她天生废材，又是个痴傻之人，自己又如何能骑在嫡女的头上，收拢府中的人心？曾经，她以为那是上天对她的提示，是摆明了她穆盈盈本该凌驾于穆月倾之上，没想到如今却遭遇如此变故——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再加把劲，趁着父亲出府之前就将穆月倾的脸给废了。

　　穆月倾口中的“大礼”，她自己可再清楚不过——是她看如珍阁中无人，带着丫鬟去将能拿的都拿了，拿不走的也毁坏——她早就觊觎如珍阁中父亲留给那个傻子的好东西，再加上她那日心情不好，便随着心意做了这档事——没想到此次回来的再不是那个傻子，而是个看起来不好对付的主儿。

　　“大礼？我看不是吧？我想妹妹心里应该也清楚的很，这府上可没多少人如父亲那般心怀慈悲呢。”挑起眉，穆盈盈眼中有着毫不收敛的轻蔑，恢复神智又如何？不还是个任她欺侮的小丫头？她可不信，一个痴傻了十三载的废材，能在一夕之间变成个心机深沉的狐狸精。

　　“姐姐不必为月倾费心，府中何人对月倾好，何人是月倾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月倾心中还是清楚的。”面上的笑容不改，穆月倾这几句话说的格外轻巧，却只有穆盈盈一人听进了耳中。愤愤的咬咬牙，穆盈盈冷哼一声，转身入了座，却再没心情去看桌上任何一道让人垂涎欲滴的菜肴，心中早已将穆月倾千刀万剐了不知多少次。

　　“月倾，刚与你二姐说了些什么？怎的她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穆朔本在不远处赏鱼，时不时撒下些鱼的吃食，待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到场后，便缓缓向着穆月倾而来。

　　“无事，爹爹莫要忧心，二姐只是得知我神智恢复，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罢了。”“那便好，看来是我多心了。”

　　一时间，父女二人间的气氛很是融洽，叫一旁脸色本就铁青的穆盈盈心中更不是滋味，长袖下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头——为什么父亲总是独宠眼前的废材？自己分明要比她好上千倍万倍，他怎么就不愿回头看自己一眼？

　　“老爷，怎么一直站着？有什么先坐下再说吧，大家都等要等急了。”颜至站在穆盈盈的身侧，瞧见自己女儿越发控制不住的皱眉，赶忙开口打了圆场。穆朔闻言，略微点了点头，却依旧拉着穆月倾一起入了座，从头至尾没有看过剩下的女眷们一眼。

　　“月倾，今天的菜是我特地吩咐厨子做的。虽然我们修炼之人不食五谷杂粮也无什么影响，但月倾要吃，爹爹就得摸清楚你的偏好。之前你神智尚未恢复，吃东西也只是囫囵吞下，如今总算也如常人一般，能表达自己的喜乐了......爹爹从前无法知晓你的喜好，从今日起你便每个菜式各尝一遍，若是有喜爱的菜，便告诉我，今后就只按照你的口味来布菜。”

　　一番话下来，周遭的人都将视线落在穆朔与穆月倾的身上。穆盈盈的脸色霎时便黑的如同锅底，对面的穆月倾看在眼里，心中对她却有些怜悯——哪怕费尽心思，父亲宠爱的还是她这个“痴傻废材”，在府中努力了这么多年，却连隐忍都未曾学会，只是一些小伎俩，就能让她憋不住气焰。这样的人，对她可构不成什么威胁。

　　“谢谢爹爹，月倾会好好品味的，只是如此一来，恐怕就顾忌不上大家的偏好了。”少女面上含笑，赫然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话落时，穆月倾眼神有意无意的向着对面的穆盈盈飘去，看在穆朔的眼中却像极了怯生生有所顾忌。男子随着穆月倾的视线，最终将眼神落在了脸色并不好看的穆盈盈身上，不由自主的皱起眉来。

　　“盈盈，你这是什么样子？难道是有人惹你生气了？”

　　“父亲，我不同意！您怎么能为了一个废人，就不顾及我们的感受？甚至连府中的布菜都由着她的喜好！您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偏心了啊！”穆盈盈倏地站起身，望向穆月倾的眼神几乎就要喷出火来。她想看到少女眼中展现一丝怯懦，那样她便绝不敢仗着父亲的宠爱作威作福，却万不想，她竟在少女平静如水的眸中看到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穆盈盈，你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穆盈盈几欲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直到穆朔的声音霎时冷了下来，她才注意到自己犯了什么过失。

　　“不、不是，父亲，我只是觉得您不该如此——”

　　“不用狡辩了，你想的我会不知道？颜至，看看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冷冰冰的语气，与穆月倾方才所见的穆朔判若两人。少女在他的身后，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穆盈盈自小修炼天赋就好，颜至便将她当做手中宝，妄想通过她获得穆朔的宠爱，却因此而培养出了个刁蛮任性的废棋，只有表面功夫好看罢了。

　　“老爷，是我管教不周，您莫要生气......”

　　“莫要生气？颜至，你今日的话我已经不想再听了，与其次次哄骗我，不如好好教教你的儿子女儿何为礼数。今日月倾在场，我不想多生是非，就把盈盈送回闺阁，禁闭七日吧！”

　　“这、老爷——”“父亲，我不要！”随着穆朔话语落下，府中的下人便走上前来，架住了穆盈盈的胳膊，将她朝着莲池外拖去。临行前，穆盈盈不甘心的瞪向穆月倾，却见她气定神闲，在穆朔身后露出浅浅一笑，接着便向她默语了几字。

　　“努力又怎样——你不过是个笑话罢了。”那是胜利者的笑，嘲讽的笑。

　　一瞬间，像是有什么砍断了理智的弦，穆盈盈只觉得那笑容是如此刺眼，直叫她恼羞成怒：“穆月倾！你个贱人！”

　　穆月倾望着那人挣脱了下人的束缚，眼中是恨不得她立即去死的愤恨，直奔着自己而来。柳若袖想上前做什么，转头却瞥见少女嘴角志在必得的笑容，顿时停下了动作——以她的经验来看，这小妮子露出这种可怕的表情，多半是有人要倒霉了。

　　果然，她立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穆盈盈疯了一样的扑向穆月倾，却不知为何在惊愕的神色中压着少女倒向了莲池。只闻见“哗啦”一声，二人齐齐落入水中。周遭的人皆是一惊，忙围向二人落水的地方，却只瞧见穆月倾一人在水中惊恐的挣扎着，口中不断喊着“救命”。

　　“爹爹、救......救我——二姐在拉我、呜......”少女徒劳的挥着手，在水中浮浮沉沉，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一片。穆朔脸上尽是慌乱，正想跳进莲池，就瞧见不知何处飞来一白衣少年，毫不犹豫便跃入水中，片刻后就将已沉入水下的穆月倾拉了上来。

　　少女已经面色煞白，少年有些颤抖的抚上她的面颊，口中唤道：“月倾、月倾？月倾，快醒醒......”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来者不是别人，而是与穆月倾同出一母的哥哥——穆秋弦。只见他面上满是焦急，仅是片刻就将少女扶起，运气向着穆月倾体内送去。紫色的灵气缓缓萦绕在少女的周身，穆朔急切的望着自己的女儿，祈求她能安然无恙。半晌后，少女总算有了反应，猛地咳嗽起来，向着地上吐出几口水来。

　　“月倾！月倾你没事吧？”穆朔快步走上前去，生怕自己的女儿有半分闪失。穆月倾脸色苍白，还有些惊魂未定，牵强的扯出一笑：“无妨......让爹爹担心了......”

　　“父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的我一回来，就瞧见月倾被二妹推下水去？”穆秋弦面色冷峻，说到“二妹”时，直叫人背后发寒。

　　“哼！那疯女人许是太过妒忌月倾，竟然发了疯一样将月倾推下湖去！真是罪不可赦！”闻言，少年眼中暮的涌上一股寒意，直勾勾望向一旁的颜至：“颜夫人，您的女儿还真是死性不改，今日之事，秋弦记在心上了——您最好祈祷她不会再犯一次，否则......”

　　少年忽的停顿片刻，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一股骇人的杀意。颜至不自觉的颤抖，最终闻见那本该如谪仙一般的少年口中吐出修罗的话语：“下次您见到的，就不会是现在爬上来的落水狗，而是她的残肢了。”

　　语落，少年便扶着穆月倾，与穆朔、柳若袖一同朝着如珍阁的方向而去，再不回头看一眼留在原地的众人。颜至就那样怔了良久，脑中不断回响着方才穆秋弦冰冷的话语。冷汗自额头缓缓落下，直到从水中爬上来的穆盈盈叫了她一声，才将她从那可怕的梦魇中拉回现实。

　　回头对上穆盈盈狼狈的身姿，颜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在穆盈盈满脸的惊恐中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