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薰衣草的约定

“同志们，”原本幽暗的房间，纸糊的窗户用破棉被捂住，十几个人围着一张坑坑洼洼的木桌子，上面摆放着一盏煤油灯，几个残缺不全的海碗，一位五十多岁，戴着黑色边框眼镜，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面色凝重看着众人，“现在军阀当道战乱不断，老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他们不允许人人平等，世界和谐，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这段时间更是残忍地搜剿咱们的同志，就在上个月五位同志光荣牺牲。”

　　人群中一片沉寂，宁蓝汐从窗户外偷偷地向里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大家不要气馁，”中年男人摘下眼镜，擦擦湿漉漉的眼睛，“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们敢于奉献的精神时时刻刻激励着我们这些后来人，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我们要坚定不移地把这条路走下去。”

　　“对，”一位身着蓝褂下着黑裙，头扎双辫的女学生站起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们一定要推倒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军阀，让千千万万的老百姓都过上体面的好日子。”

　　“对，一定要革命成功，不能让同志们白白牺牲。”

　　“今天咱们歃血为盟，”中年男人拿出一把刀，割破手指，一滴血滴落在茶碗里，“为了后代子孙的好日子，咱们紧跟先辈的脚步，为了一个全新的华中奋斗。”

　　众人纷纷歃血照做，茶碗在人群里流转，每个人都激情澎湃，斗志昂扬。

　　“为了安全，以后咱们都以代号相称，单线联系，”中年男人喝掉最后一点血茶，放下茶碗，“我是广灵县负责人，黎明，以后大家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有几个年轻同志的入党申请书我已经递交上去了，相信不久就会有回音了。”

　　“太好了，太好了。”

　　“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等待蓄势爆发的那一天，”黎明走到窗边，听见街上传来几声犬吠，“这些人的鼻子还真灵，大家分散撤离，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下次聚会我会通知大家，大家快撤。”

　　众人纷纷走出屋里，三三两两撤出院子，等人都走光了，黎明拿起桌上的纸张，压低帽檐走了出去。

　　“黎明同志，”宁蓝汐一把拉住他，“那个我的入党申请书……”

　　“宁蓝汐同志吧！你的申请书我已经递交上去了，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了。”

　　“好，谢谢，谢谢！”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快走吧！”

　　宁蓝汐刚出院门，后面就射来几束亮光，“别动，站住。”

　　宁蓝汐撒开腿就跑，身后传来几声枪响，正犹豫着该向哪边跑，被人一把带进胡同，惊愕地一看，竟然是傅月如。

　　“你，你怎么在这？”

　　“我跟着你来的。”傅月如原本想去报社找他，远远看见他鬼鬼祟祟地穿街过巷，便一路尾随了过来，竟然被她发现了这个秘密联络点。

　　“你疯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那些人是你带来的？”

　　“你傻吗？”傅月如气恼地看着他，“若是我带来的，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闲聊？早就被乱枪打死了。”

　　宁蓝汐看着她将信将疑，探出头看向身后，一群人已经追了过来，“你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

　　“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在任性一个都走不掉，”宁蓝汐指指旁边的柴禾堆，“躲在那里不要出声。”

　　“我不，”傅月如一跺脚，“我躲起来你怎么办？”

　　“我腿长跑的快。”

　　“你再快能有子弹快？”

　　宁蓝汐怔怔地看着她不，“你，你不怕死？”

　　“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队长抓住了，”几束亮光射在两人脸上。

　　傅月如捂着眼睛往宁蓝汐怀里一钻，宁蓝汐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别怕，有我在。”

　　“呀！你这不知死活的暴乱分子，自己一个人出来就好了，还拖家带口反革命，我看你们真是活腻了。”为首的一个大胡子拿着手电筒在两人身上来回照了一遍，“嗯，这小娘子身材倒是不错，可惜了是个叛乱分子。”

　　“长官，”宁蓝汐用手挡住光，“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反革命，我们，我们只是在这里幽会。”

　　“幽会？”大胡子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你当老子傻啊！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这乌漆墨黑的地方幽会。”

　　“队，队长，”一个瘦骨嶙峋的结巴凑过来，“幽，幽会，是，是，是要黑地方，方，方，方便。”

　　“要你说，”大胡子踹了他一脚，“这大晚上的出来，咱们能空手而归吗？”

　　结巴点点头退到边上。

　　“长官，你不能抓好人，我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你要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老子还不敢抓呢？”大胡子一摆头，“楞着干什么？抓起来，收工。”

　　“你们谁敢，”傅月如从宁蓝汐怀里挣开，“你们敢动一下试试。”

　　“哟，这小丫头嘴还挺硬的，爷今还就动你们了，”大胡子打着手电筒在傅月如身上晃晃，“要不今晚上你留下陪我，没准爷一高兴就放了这小白脸。”

　　“月如，”宁蓝汐把傅月如拦在身后，“你们身为执法者，不能伤害无辜，否则天理不容。”

　　“天理，”大胡子一脸讥笑，“在这里老子就是理。”

　　“你在说一遍，你是什么？”傅月如探出头来。

　　“我说老子就是……”大胡子眨眨眼睛看着傅月如，浑身开始发抖，“四，四……”

　　“你刚才说你是什么？”

　　“孙子，我王胡子就是孙子，”王胡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傅月如脚边，“我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四小姐，我该死，该死。”

　　“你的确该死，”傅月如拿过他手上的手电筒，“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拿这东西往我脸上照。”

　　“我该死，我该死，”王胡子不停地抽着大嘴巴，“四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边上人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小丫头竟然有这么大本事，让队长跪地求饶。

　　“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就饶你这一次了，”傅月如蹲下身“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我眼神不好，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他们呢？”

　　“问你们呢？刚才看见什么了？”

　　“天黑什么也没看见。”

　　“很好，”傅月如把手电筒扔到他脚边，“都滚吧！”

　　“是，是，滚！”王胡子将头手蜷缩成一团，顺着地上滚过去，手下人见状，也只好照着他的样子，一群人在地上滚起来。

　　傅月如和宁蓝汐捂着肚子直发笑，“你看，他们还真的滚起来了。”

　　“傅四小姐果然厉害，能让保安队的人滚着走。”

　　“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傅月如拉住他的胳膊，“以后有这种事你都带上我吧！”

　　“不行，”这一次是运气好，万一下次直接交火，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不行？你有危险的时候我可以保护你。”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是男人，男人怎么能让女人保护。”

　　“喂！你别走，等等我，宁蓝汐！”

　　宁祖儿推开房门走进去，整个人都呆住了，她这是走错房间了吗？整个房间窗帘，被褥地毯全部是淡淡的浅紫色，房间居中用鲜花摆放成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亮着紫色的烛光，直通床边，宁祖儿仔细一看，竟然是薰衣草，现在已经快到霜降时节，怎么会有薰衣草，这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惊喜吗？宁祖儿捂着嘴，他还记得薰衣草的约定，他没有忘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天佑，”宁祖儿惊喜地扭头看去。

　　苏陈举着一个两层的蓝莓蛋糕走了进来，“宁小姐，生日快乐！”

　　“苏陈，是你？”

　　“宁小姐，”苏陈见她一脸失望，举过蛋糕，“这些都是三少安排的，可惜他没能赶回来，宁小姐放心，三少回来一定会为你补过的。”

　　“谢谢你，”宁祖儿蹲下身，指尖拂过薰衣草，“这些薰衣草他一定花费了很多心思吧！”

　　“是，这些都是三少托人从英国空运回来的，可惜只存活了这么多，不然整个官邸都可以铺满薰衣草了。”

　　“苏陈，陪我一起吃蛋糕吧！”

　　“好，”苏陈把蛋糕放在小桌上，点起一支蜡烛，轻轻地打着拍子唱着生日歌。

　　宁祖儿看着他，如果是天佑在该多好，18岁的生日因为有他才有惊喜，因为没有他留下缺憾。

　　“宁小姐，许个愿吧！”

　　宁祖儿双手握拳许愿吹灭蜡烛。

　　山里的夜晚格外安静，傅天佑放下听筒，双手撑着下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她看到他为她准备的惊喜了吗？她喜不喜欢？离开这么多天了，一直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很想念他，他还是失信与她了，祖儿，原谅我不能陪在你身边。

　　“不好了，山石滑坡了。”轰隆几声巨响，睡梦中的人都惊醒过来。

　　“出什么事了？”罗守城顾不得穿靴子，光着脚跑出帐篷。

　　“山石滑坡，一顶帐篷被石头掩埋了。”

　　“谁的帐篷，有没有人员伤亡？”

　　“三少，是三少的帐篷。”

　　“天佑，”众人都慌了，白羽率先冲了过去，“天佑。”

　　“好好的怎么会山石滑坡？还不赶紧救人。”

　　严舒安提着裤子跑过来，“三少，我的三少，你可千万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