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早春二月，冬的寒意还未全消，柳树却早已抽出一条条翠绿的枝条，吐出一簇簇嫩绿的新芽。

　　这大概是陌颜第一次来到土御门岛总霸阴阳连本厅——泰月楼，这里是阴阳师们开作战会议的地方，虽然陌颜之前接到不少任务，但都是由月见家家主月见静告知的。

　　“还要呆站到什么时候，嗯？”酒红发男孩漫不经心地从陌颜身旁走过，似已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跟上。”

　　“要不是我没来过，也不需要你领路。”陌颜有些不满，但还是乖乖地跟上了天马。

　　两人走在长长的楼道上，面前突然冒出一个白发男子，陌颜瞬间黑了脸。“Hi～天马酱，陌颜酱，好久不见～”土御门有马琥珀色的眼睛发出璀璨的光芒，“最近相处得好吗～”

　　“还行。”“不错。”陌颜和天马都深知如果他们不回答或回答不好的话，面前这个变态眼镜男就会一直绕着这个话题。

　　一个脸庞瘦削的男子走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有马，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土御门岛的科技都处于顶尖技术，走进庞大的会议室，前方的大屏显现出天若家调查小队拍摄到的祸野画面：一片红雾弥漫，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土御门有马站在最前面，难得认真地说明：“接下来就由我来说明这次任务的详细内容。

　　“照片中是真层·祸野深度1642，根据咒力的推测，潜伏在其中的很有可能是婆娑罗。”

　　“嗯？那具体是哪一只？”天马右手撑着下巴，似乎根本没把这个当回事儿。

　　“这个我们并不清楚。”深蓝头发的男子眯着眼，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按目前的情况和情报来看，在我们已知的婆娑罗中并没有能使用红雾的。我们推测这很有可能是一只新的婆娑罗，但也不排除有别的可能性。”

　　陌颜举起了右手，询问：“一般讨伐婆娑罗不是要一支包含数名十二天将成员的部队吗？为什么只有我和鸬宫两个。”

　　“这一次的任务并不是讨伐，而是调查。”在红框眼镜后方，有马眯起细长的眼睛，歪着嘴角，“如果是一只新的婆娑罗，那就尽量收集情报和它的能力。”

　　“那现在就出发吧！”天马将手放在腰际高悬的佩剑上，陌颜看到他站起后也赶忙站起来跟上。她藏在长袖里的手不禁握了起来，总感觉这次的任务并不简单。

　　两人抵达深度1642的真层·祸野，眼前被红色的迷雾遮得严严实实，感觉自己就像迷失在其中，到处都是一片虚幻和迷蒙。

　　“这迷雾，和老雾都爱丁堡有个一拼。”陌颜深吸一口气，牵起天马的手准备往前走。

　　天马微微一愣，将手甩开：“你害怕了就回去，抓我的手干嘛？”

　　陌颜回头，一脸疑惑：“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为了不走散当然要拉着手啊。”

　　天马两只毫无波澜的异色眸子盯着陌颜碧色的双眼，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妥协了，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不知为何耳朵有些红。这大概是和泉里姐牵手外第一次和女孩子牵手。

陌颜其实也很不自在，漫不经心地看着四周的红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牵他。

　　在迷雾中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巨响，前方飞来一块巨石。两人迅速反应过来，松开手往不同的方向跳去。这个突然的袭击并没有结束，一块巨石飞过后又飞来几块小石头，陌颜不停跳闪着，不知道跳到了什么地方，彻底和天马走散了。

待到攻击停止，周围的浓雾似乎稀疏了些，一个人站在陌颜面前。她穿着黑色的斗篷，藏在帽子下的血红色眼睛暗闪着光，她比陌颜高出半个头左右。

　　黑色的皮肤，婆娑罗？不，她没有只属于婆娑罗的眼睛，她究竟是……

　　在陌颜思考的时候，对面的人开始向陌颜发出进攻。侧身躲过她的攻击，陌颜抛出灵符。“斩净秽符·万魔降服，急急如律令！”

　　啊嘞？不知为何，灵符抛出后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张普通的白纸飞落。为什么？没法用咒力？

　　斗篷扬起，神秘人狠狠地向陌颜踢去。“呜啊……”陌颜及时用短剑防御，但这样可当不了她的攻击，短剑粉碎，她直接踢在陌颜的腰上，将她踢出几米远。陌颜撞上一块岩石，额头擦破流下了血，显得异常狼狈。“好痛啊……”

　　神秘人的攻击还没完，她继续向陌颜攻来。情急之下，陌颜采用了一个很冒险的方式。“南无当年星，南无本命星，南无元辰星，南无北斗七星，诸宿曜等，诸灾消除远离，急急如律令！”神秘人身后出现几把铁锁链，紧紧捆住她的手和脚，陌颜趁机溜走。现在，必须要找到天马。如果是他，一定可以拔除她的。

　　因为锁链，神秘人停顿了一下。嗯？将咒力屏障减弱后使用咒力。慢慢向陌颜跑去的方向走去，看起来很坚固的铁链就这样扯断消散。红色的迷雾又浓了起来，等到再次消散时，那个人早已无影无踪。

　　（另一边）

　　酒红发男孩将手插在口袋里，似是散步般走在迷雾中。异色瞳逐渐凝聚寒光，他将手搭在剑上：“还不打算出来吗？”

　　迷雾同样缓缓变得稀疏，一个人影渐渐显现，她带着那熟悉的微笑，拥有和男孩一样的酒红发。天马微缩瞳孔，脸上的笑似乎变得有些勉强。“……泉里姐。”

　　“好久不见啊，天马。”鸬宫泉里走到天马身边，用染满血的手抚摸天马的脸，就和当初贵人选拔仪式时完全一样，“你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孤独啊～”

　　天马轻哼一声，挣开鸬宫泉里，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直视天马的脸，泉里继续说道：“在你周围的人，都在内心把你当成怪物，害怕着你哦～

　　“杀人犯啊～可是会下地狱的哦。”

　　天马猛然一震，就好像连内心都回到了那一天。

　　（切换）

　　陌颜狼狈地跑着，周围一片红，她完全摸不着方向。因为刚刚减弱了咒力屏障的缘故，黑色的咒文渐渐爬上陌颜的脸，她开始体力不支。

　　那个神秘人并不想轻易放过她，几颗石子飞来，陌颜依靠反应力躲开，右眼碧色的瞳孔逐渐被黑色占据，视线模糊。

　　斗篷哗啦啦地飞扬，神秘人再次向陌颜踢去，陌颜用左手肘抵挡了攻击，关节错位，手肘脱臼了。她继续攻击，一拳打在陌颜的侧脸上，巨大的冲击让她有些眼冒金星

　　神秘人没有停歇，她将咒力集中于拳上，将陌颜打飞。

　　（切换）

　　天马低着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鸬宫泉里笑出了声：“你是罪人哦～岛上的大家都很明白这件事。表面上他们在赞扬你，其实都在背后说你是‘杀人犯’哦～”

　　面对泉里的诅咒，天马咬紧后槽牙：“还真是低级的嗜好，偷窥别人的内心制造幻术什么的……”拔出剑，附上咒装，天马冷冷地看着她，和那天的仪式一样，向她刺去。

　　鸬宫泉里并没有躲闪的想法，她只是幻术造成的假象，天马的攻击对她根本没用。剑穿过泉里的身体，但却有刺中了什么的感觉，泉里的人像消失，天马看清了面前的人。

　　因冲击力而飞起的陌颜突然被剑刺穿腹部，血从口中流出，她回头，已经变黑的右眼看着那熟悉的异色瞳。“鸬…宫…”陌颜无力地低垂着手，慢慢闭上了眼，失去了意识。

　　“森陌颜！”天马赶忙解除咒装，将女孩揽入怀中，调动咒力为她止血治疗。

　　“看吧～你又杀人了～”泉里姐的声音再次响起。刘海挡住了天马的眼睛，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神情。

　　———————————————

梦，纯白的梦境中央站着一名男子，他背对着陌颜，而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绚丽的酒红色头发上。……是，鸬宫吗？

昏沉的脑袋有苏醒的迹象，陌颜睁开碧色的双眼，起身，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件白色的浴衣，腹部传来丝丝痛觉，回盼四周，这里不是水度坂医院，也不是自己的房间。

　　一直在旁边待命的侍女们瞧见陌颜醒了，赶紧服侍她，并传令给鸬宫家的老管家。

　　老管家慈蔼地站在门口，满脸微笑：“陌颜大人，您醒了。”

　　管家爷爷？这里是鸬宫家。陌颜坐在床上，待机的大脑慢慢运转起来，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腹部的伤隐隐作痛，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他那悲伤的异色瞳与那时的重合。鸬宫天马……

　　“管家爷爷，鸬宫他，现在在哪？”陌颜攒紧被子，不知为什么，心中响起这样的声音。我想，见他。

　　“家主大人将您送来后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老管家微笑着说，等他说完，陌颜就迅速站起，拉开门跑了出去。我知道，我知道他在哪儿的。

　　“陌颜大人！小心您的伤！”老管家被陌颜的举动惊到，但他并没有阻止她。当时家主大人抱着陌颜回来时也是吓了他一跳。望着陌颜匆匆离去的背影，老管家心里满是欣慰。天马少爷，您真是遇到了一位不错的朋友呢。

山崖之上，还带有略微凉意的冷风吹着男孩的脸庞，一对异色瞳一直看向远方蔚蓝的大海，之前在祸野里的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认为他是不会对孤独感到恐惧的，其他人只会碍事，她也一样，如果不是她太弱了，自己已经完成任务了。再次想到剑刺向她腹部的那一秒，天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已经不会理解我了吧……

　　不知道怎么了，他的心里似蒙上了一层浓雾，感觉闷闷的。“啧。”所以，我现在为什么会这么烦躁啊……

　　山下，陌颜跑上一阶阶台阶，刺痛感来袭，她喘着气登上山，清脆的风铃声传来，可算在山亭间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男孩察觉到了动静，回头，似是早就知道她回来似的，并没有很惊讶。

　　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了笑。总算，见到他了。陌颜坐到天马的旁边，有些俏皮地说：“找到你了。”

　　天马没有回应她，一阵风袭来，吹起他灿烂的有些凌乱的酒红色头发，两人就这样坐在亭子下，沉默许久。

　　陌颜就这样一直看着天马，而他也终于开口了：“你来做什么？”

　　陌颜笑着回应：“你不是让我跟紧你嘛。”

　　“即使你跟着的那个人是杀人犯？”天马抓起陌颜的手，没控制好力道抓得她生疼：“你知道贵人选拔仪式，十名左右的候选人互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人。”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陌颜微微一皱眉，仍保持着微笑，“而且换一个方向思考，你也应该是保护了他们才对呀。”

　　“嗯？”天马松开她的手，留下红色的印记。

陌颜毫不在意，或许她也不知道现在她的表情是多么温和：“如果最后一个人要承受所有人的诅咒的话那他一定是最痛苦的，你保护了他们，承受了所有罪孽和诅咒，辛苦你啦。

“然后，抱歉。”

　　他看着陌颜，还有些发愣。

　　“如果不是我出了状况，任务就不会失败。”

　　天马一紫一绿的瞳眸盯着陌颜，看着她纯净的碧色眼眸，心中的那片雾轻而易举地被眼前这个女孩驱散。这家伙……。重新勾起笑，牵起陌颜的手，调动咒力，被他抓红的印记消失。“所以说你太弱了啊。”语气仍是那么狂妄，天马站起身将她抱起。

　　“怎怎怎，怎么啦！”他的一系列动作让陌颜的脸慢慢变红，还有些发烫。

“当然是把你带回去呀，你过来时也不注意下自己的伤，书呆子。”故意将后面三个字加重，天马调侃地说到。

　　陌颜低头看了看，刚才爬山时，伤口似乎裂开了，白色的浴衣被血染成了红色：“还不是因为你！臭蟑螂！”陌颜圈住他的脖子，“而且，我能自己走。”

　　“嗯？要么我抱着你，要么我扛着你，选一个。”

　　“……那你还是抱着我吧。”

　　两人离开后，风拂过风铃发出叮当声，一只鸢鸟停留在亭下，一刹又消失不见。一头青蓝色的秀发被吹起，一名少女在鸢鸟消失的一瞬站在了亭中，她脖子上挂着的勾玉闪了闪白光。

2020.7.28——4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