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哥哥......
那些本已远去的事,又像是刚刚发生过的出现在眼前。
黍稷“不,我不是。我不是旭凤......我是黍稷。”
锦觅在温室中长大,受尽宠爱。天真烂漫,容色姝丽。
若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散仙,得良人庇佑爱护也就罢了。但她偏是花界之主,又承袭水神尊位。
贪自在享乐担不起责任,又没有能力打理政事,就成了一种错误。沉溺私情却守不住信任,进而击杀旭凤。允诺天帝婚约又毁之引得天魔大战。无数生灵死于战争,天地皆是哀嚎一片。忘川的冤魂,历久不清。
黍稷还记得,与穗禾在忘川沉浮的千年间。那些冤魂厉鬼,是如何厮杀、绝望、毁灭......你死我活般,争相渡河,最终能够进入轮回的寥寥无几。忘川的怨气冲天,应是数万年都平息不来吧!
黍稷“等到了穗禾记忆解封的时候,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你爱的是锦觅,这一生继续就爱她吧!做你应做的天命之主,远离穗禾!而我会永远陪着穗禾,直到时光的尽头。”
从忘川中浮生的怨灵,本就是带着仇恨与欲望来到你身边的。
闯入黑暗中的光亮,本身就该是原罪。你们之于彼此就是这黑暗中的光亮。
黍稷深深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萧元,轻嗤一声转身离去。
过数月冬,大雪至。整个凉山银装素裹,也人烟消匿荒凉丛生。
穗禾“今年的冬天好冷。”
穗禾坐在接近炭火的地方,动手缝制那件羽织白裘。
她命百鸟各褪下一片最柔软的绒毛,将绒毛编织。每一片都细细送上平安,庇佑萧元安康。
穗禾“没关系的。这凡世数十载,又比不得我们将来的千万年。”
她总不清楚,他不肯离开的原因。直到从萧元闪躲的眼神中,看出了和润玉如出一辙的占有欲。
我来这里陪你渡劫,怎么会成为你的阻碍。
穗禾“润玉啊!我要走了。所以......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等你。”
烛光炭火交相辉映,通亮得很。
手中针线刚落到最后。穗禾打上结,而后皱眉冷道。
穗禾“出来。”
手持利剑的人影,立在跟前。穗禾没有继续理会,细细整理做好的白裘。
轻放椅间,穗禾才起身看向来人。
杀手“大小姐,小人奉家主之命来送您一程。萧氏施压,家主说请小姐为何氏满门着想。”
一个早已舍弃的女儿能换取更多的利益,何乐不为。
穗禾“剑要刺在心口,我才能死。”
逾时片刻,满屋大火之际。
一人影手持一柄带血的利剑,从大门走出缓缓走远。
萧元被吵闹锣鼓惊扰,推动轮椅打开大门。
萧元“阿盈。”
眼看何盈住处大火蔓延正在失控,他红了眼用力推动身下的轱辘想要过去。
走得太急,无力的摔在地上。
一旁奔走救火的和尚,有三三两两看到抬着他走了过去。
漫天火光,熊熊燃烧的烈焰。
萧元“她呢?”
萧元拽住身旁小和尚的衣襟,嘶吼般质问。
和尚“何施主......她没出来。”
不知何处而来的力气,他竟推开周围的和尚。匍匐着向里爬去,狼狈又可怜。
和尚“萧公子,火势太大了。”
一侧的和尚三五拉着,制止萧元向前。
萧元“放开!放开我!阿盈。”
他是巨龙失去了守护的珍宝,苍凉而无助的叫喊。
突然天降大雪,大如鹅毛般的雪花连绵落下。大雪加之源源不断的来水,过三刻火势终停。
萧元撑着双肘,扒开残桓。
蜷缩的女子躲在桌下,双脚已经焦黑。他颤抖着向前爬去,将何盈的尸体揽起置于怀中。
带着害怕极了的哭腔。
萧元“阿盈。”
她的怀中抱着一件被鲜血染红的羽织白裘,完好无损。
一声声哀恸的哭喊,回响不停。虚影的穗禾蹲在一旁,伸手探出擦去他滑在脸上的眼泪。
穗禾“本想好好道别的。”
残疾嫡子,与何氏新寡的流言四起。萧氏宗族,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大雪三日后,萧元第一次踏出凉山。
萧氏将何盈的存在抹杀的干干净净,仿佛这世上就不曾有过那个人一样。
云江萧氏,不世之才。入都十年,掌政天下。
萧元“首辅大才,你盼我做之事我已尽数做到。”
时隔这么久,萧元第一次回云江。
“北信萧氏,贪腐酷吏。霸凌一方,雄踞云江。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故,夺其爵位、三族之内囚禁邢牢,九族之内流放蛮荒。”
这座边城,真是令人讨厌.....的存在啊!
下属“大人。事情办好了。”
下属报告完,站回萧元身后。
萧元就冷眼看北信侯府被封,萧氏以及附属家族数百人褪下华服被囚上枷锁。
萧望“大哥。大哥你救救我。”
为首的北信侯疾步摆脱士兵的钳制,跪倒在萧元脚下。
萧望“大哥,我是萧望啊!”
束发散乱,满目惊恐的模样让萧元看着不禁发笑。笑后,一字一顿咬齿说道。
萧元“阿盈死时,心口被刺穿血色一片。我至今记得那鲜血的味道,你们怎么能忘呢?”
萧元缓缓抬起右手手掌,放到鼻下嗅其味道。
萧望“何盈是何氏派人杀的。与我无关啊。”
萧望“就算是萧氏施压,也是父亲所为。与我毫无关系。”
任凭脚下之人如何辨解,轮椅之上的那人已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告诉旁人他一点也不在乎。
萧元示意士兵拉开趴在脚下之人,良久冷淡的说道。
萧元“萧氏如何注意到我和阿盈的,你最清楚。我没有与你争锋之心,只求凉山一隅。”
萧氏的覆灭,带给云江新的生机。
元宵花灯,如期而至。
晚间。
遣走仆从,萧元独自一人推着轮椅走在街道上。
满目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穗禾“凡人祈求神灵庇护,祈愿得偿而终。”
萧元回头,只见一个俏丽少女对他浅意微笑。
思绪涌起,他震惊的看着这少女。因为她的模样同他七岁时,曾见过的一个姑娘一模一样。
穗禾“不认识我了。”
她歪头调笑。
若是这世上没有容颜相同之人,那么她竟是二十多年都未改容颜。
穗禾“今日这么冷。 送你的羽织白裘怎么不穿,耗了多少功夫你知道吗?阿元。”
萧元“阿元?你到底是谁?”
赤红眼尾,沙哑的问向她。
穗禾“笨蛋。”
穗禾弯腰伸指点了点,他的眉心。
穗禾“你该多笑笑。”
萧元“阿盈。”
他不可置信的叫了出来。
纵使是不一样的容貌,她的动作语气独一无二而他熟悉万分。
穗禾“我是.....神仙呐!听说凡间红楼,元宵花灯。是这最热闹有趣之事,特地回来陪你看看。”
她说得云淡风轻,笑得轻松自在。竭力说服自己不去看那伏在轮椅之下,早已攥得血红的手掌。
旭凤涅槃,她护法多日。逮着空档跑下来,就看到他在这。孤独而冷清,那么让人心疼。
对比那么多人守护的旭凤,她的殿下可怜的很。让她忍不住来到他身边,给予安慰。
月上梢头,笙歌社舞。走过长街,路过拱桥。他紧紧盯着她,甚至不敢稍长的眨眼。
摊贩“并蒂花灯,有情人买一盏吧!”
穗禾盯着小摊上的花灯,迟迟不肯离开。萧元将铜钱递到摊贩手中,买下其中一盏。
萧元“你会走吗?”
他问。
穗禾没有回答,只是端起手中的花灯笑了笑。
良久。
穗禾“我们总会相逢的,我一直都会等着你的。”
佛言阿难,那你就是我的阿难。
次日清晨,萧元醒来坐起身左右张望一番。扶额叹息,
萧元“原来是一场梦吗?”
萧元“来人。”
低唤一声。
闻声而来的仆人,扶起他洗漱完毕。帮抬到轮椅上,刚推至门口。
萧元“等一下。”
萧元突然回头侧看,那盏并蒂花灯就放在窗边的木台上。
后记评。盛名之下,孤独一生。
云江萧元,启凌十三生人。双腿天生有疾,不良于行。
三朝首辅,理政四十载。整顿吏治,揽济世人才,保禹都百年不衰。
其年大事,囚宗族亲人至死不恕。
然高权致晚年,欲追长生修仙之术。私耗百万金,数千人力。
终年六十有五,猝于云江凉山佛寺。
其生前身后,即毁誉参半。
虽灵力飞涨,突破上仙。却杀劫已渡,情劫未了。
润玉从凡尘归来,现出龙身越迹天际。断裂龙角再生,背上出翼,满身红光,痛苦嘶吼,银白龙身鲜血从片片龙鳞之上渗出。
缘机“杀劫已渡,再生情劫。”
润玉化成仙身,走出天机盘。
润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仙子清楚才是。”
缘机“大殿下。您的杀劫已渡,小仙必要上报天帝。”
润玉漠然相视。
润玉“最开始,你们定的是何结果就原原本本上报。本殿渡劫失败,应龙未生。懂吗?”
阴戾冷酷的模样,让缘机不由打了个寒颤。
原来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大殿下还有这幅模样。
缘机“缘机知晓了。”
润玉“我也只是想捍卫住我爱的人罢了。”
润玉成功飞升应龙,是天后不想见之事并非天帝。即使捅破了,也最多是被天后更为严重的排除异己。可一旦扯上鸟族公主,怕是这大殿下不会轻易饶过。那凡间的疯狂......缘机可不想经历一次鱼死网破。
再者因旭凤涅槃之事,她和丹朱在润玉渡劫上确有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