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不安,愧疚……一切的一切和繁忙的工作导致艾米丽几个月来都没有去看艾玛。
直到某一天。
“近日,某居民楼内有女子楼道上吊自杀,据调查,此人有长达十年的精神病史……”午间新闻播报的声音缓缓传来,本应让人昏昏入睡的女播报员的声音此刻却让艾米丽心揪了起来。
十年的精神病史?
她立马奔到电视机前,熟悉的衣服,熟悉的身材,即使脸部被打上了马赛克她也能认的出来的人。
“……现于市医院抢救,暂无生命危险。”
手机的电话铃声响起,像是无形中催命的厉鬼一般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
颤抖的双手拿起手机,泛白的指尖点开了通话键。
“……”
“喂,在?快来医院,那孩子出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没有抑郁症状么?!”
“别傻了,Emily,没有抑郁症状是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你不清楚。”
“那孩子能让我看走眼,也真是棘手。”
“总之你快点过来。”柯妮亚不耐烦地说道。“我在外地出差走不开,幸好之前有叫外科的同事留意着,也是刚刚才接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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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无尽地奔跑着,高跟鞋的鞋跟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
双腿并不是灌铅一般沉重,而是如同不存在一般的恍惚。
有人曾说什么命运就像是上了弦的齿轮,驱动着钟表滴答滴答转动。
并且伴随着这句话的常常有诸如“午夜”“十二点”“拉开帷幕”等可笑的词汇。
在她看来,这种语句简直就是愚蠢至极。
生活是个滴答滴答走着的无趣钟表,而命运是讨厌的能让钟表停止的铁锈。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尽力推动这几乎被“命运”的铁锈锈住的齿轮,不让“生活”的钟表停下。
恍惚中想着,几乎酸软的双腿终于奔到了病房前。
低垂着的脑袋,因为未知原因而略有些发黄发棕的头发披散下来——大致是因为营养不良或是缺乏阳光照射的原因罢。
苍白的指尖遮掩在病号服下,也不动,就是这么静静地坐着。
艾米丽猛地打开了病房的门,却忽而小心翼翼地走近,不知该说什么。
“很抱歉。”
“麻烦您了。”
不想询问为什么,但却不知该怎么做。
“我思考了很久,终究还是离去较之更为合适。”
“我不想麻烦别人。”
“但很抱歉,总是劳烦您挂念。”
突兀而谨慎的谦词,让艾米丽的心没得来由地一痛。
一句“为什么”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在这一刻,在她面前,她不是什么医生,更不是需要顾忌病人心理的心理医生。
她只是想要了解她,想要安慰她,想要劝阻她,想要……救赎她。
一股比愧疚更加深也更加复杂的情感在她心中潜滋暗长。
“思考什么?”终于还是换了个切入点。
“意义。”
“我存在的意义。”
“我们存在的意义。”
“拜托了,让我从这个生锈的世界的梦中清醒过来吧。”
她的脸上是淡淡的微笑,眼中是乞求与不屑。
对祂的乞求,对他们的不屑。
【“笑着自杀的人,就不要救了吧。”】
艾米丽忽地想起了许久前某句病患对她说的话,这似乎也是某些前辈们反复的教诲。
明明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死亡,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前仍旧是这个肮脏的世界。
“人在临死之前才会明白,自己是为了救赎自己而活着吧!”脱口而出的话语,似乎引自某本曾细细阅读的小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为了救赎自己而生。”
“救赎?”
“哈。”
“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不惜延长这痛苦的人生去追求。”
不屑而嘲讽的语气,已然一副去意已决的模样。
泪如泉涌。
其实内心还是期盼着谁能来将她拯救的吧?
这孩子……是她的错啊。
艾米丽心中愧疚,愈发感到无法面对面前的人。
“救赎?救赎在哪?这样的我是不可能寻得救赎的吧。”
“我终日沉陷在无尽的噩梦中。无边无际,广阔无垠,想要抽身却无处可逃。”
“难道这就是神给予我的恩赐?”
“所以,让我醒来吧,从这肮脏的布满铁锈的世界中。”
“你想要救赎是么?”艾米丽忽然抓住了艾玛苍白的手,紧紧地攥住。
孤注一掷,乞求原谅的人抓住了眼前的机会。
“那么”
“为我而活下去吧。”
“唔……”条件反射般地,艾玛飞快地甩开了艾米丽的手。
“抱歉……”
“失礼了。”
艾米丽嘴角微微抖动,颤抖地说道。
可笑,可笑。神终究是无法原谅她曾经犯下的罪行。
也是,对于艾玛来说,她们本就“萍水相逢”。
一切尽在无言之中。
艾米丽转身离开房间,临走前转身想虚掩上房门,身后的人却轻轻地做出了许久未给出的回答。
庆幸,她居然听见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