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寻常1

“上次说到的，那时候的世界一片混沌，各类神元得机畅游在荒芜苍穹间，吞并，销蚀，竞争。最终存活下来的幻化成了各自意识中虚有形态，继续在这混沌中孕育自我，直到......”

“兄长，你可知，樟儿一让你说故事，你便成了那私塾先生了。”

“可不是阿妹你总让为兄说故事吗。”男子轻笑道，“怎着，又不爱听了。”

“......才不是呢！还不是这道阻且长，一路颠簸，实在枯燥无味。可真没想到，兄长的故事更为乏味，樟儿都要...”

“都要入梦啦，”白衣男子抖了抖衣袍跪坐下，帮小姑娘捻了捻被子，“那不甚好，这一路舟车劳顿。你睡眠又极浅，都多久没好好睡了呢。”

小姑娘望向漆黑的车窗外，眼中浮上一抹难以察觉的复杂。很快，她就转过头来，乖乖闭上眼睛。

“樟儿只要有哥哥在身旁，就能好好睡了。”少女的白萝卜一般肉乎乎的小手抓住被子上的大手。

男子笑了笑，抽出一只手来，给油灯罩上灯罩。不大的车厢里瞬时暗了许多，随即又拿起矮桌上的书，就着昏暗的灯光，细细品读着。

他修长的指轻轻夹着书页，翻时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一路蝉鸣，时而伴随着马匹的嘶鸣，马车慢驶在崎岖的小路上，吱啦吱啦的响。慢慢的，将她的呼吸声匿入这并不静谧黑夜里，只有他一人听见。

潇湘

天刚刚蒙亮，绣着兰的紫幔逐一被轻轻挑起。

待挑帐的侍女退去后，一名身着青袍的少年掩门入内，他低着头，青丝泻下，盖住大半张脸。双手合于腹前，腰间别着一支笛，脚步轻且快。

轻车熟路走入殿后，他顿在最后一扇檀木门前，从袖中伸出手，轻叩了两下。不闻回应，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侧窗洒进些许微阳，显得这只手愈发惨白，指甲却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王，该起了。”他清透的少年音穿彻木门，门内屏风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半晌，里面传来慵懒的一声:“进来。”

门外少年愣了愣，低着头推门入内。房梁上垂下的紫幔帘被灌堂风扬起，绣着青莲的屏风上映着屋里人的轮廓，小小少年正端坐在床榻上。

“王，臣这就传侍。”说着便行礼转身退下。

身后的脚步声几乎和少年稚嫩的嗓音同时响起:“站住！吾可没让钦退下。”

叫钦的少年停下脚步来，小少年急忙推开屏风走上前来。还没来得及束的长发搭在肩头，一张小脸粉雕玉琢，活像个小姑娘。他一手搭上比他高一个头的钦，一手又将他扳过来，面对自己。

他微微抬起头来，和窗外吹来的清风撞了个正怀，透蓝的眸中映着少年笑盈盈的模样。

“怎么吾一醒来，钦就不见了？可是吾就寝时不甚乖巧？奶妈也这么说过吾...”少年脸上泛起红晕，随即又想想起什么似的,“还有啊，不是说了，不要唤吾‘王’，要唤阿韶的。”说着又念念叨叨的绕到钦身后，踮起脚拢起他的长发，“吾不是赠你一支青田玉簪吗？为何不把发束起？”

钦被拢起的长发后，露出一对巴掌大小的鳍耳，在阳光下折射出透亮的琉璃色。他垂下眼帘，微微的笑了，再睁眼，眸中揉进了湖上荡漾的微波。

“钦有罪，钦都记下了。阿韶，钦来侍你更衣罢。今日，外宾将抵潇湘，一道聚谭，韶可忆起？”钦取来柜中的蚕绸祥云袍帮何韶穿上，又取出首饰台上的流云簪，给他挽了个髻。

“记着呢，父王嘱咐过的，都是外界宾客，定不可失了礼数。对了，阿钦，吾来帮你束发，簪呢？”少年从座上跃起。

“这...不可，”钦轻皱眉头。

“有何不可？”

钦行一礼，鳍耳微扇，“钦为鲛，鲛人世为奴。”

钦不敢抬头看，他明知小殿下最讨厌这般尊卑礼数，可他身为鲛人，刻在骨子里的奴性，又怎能说改就改。霎时，手臂上强大的拉力使他一个踉跄，跌落在座上，何韶的手直接伸入他的衣襟内，摸出被捂的温热的玉簪。

“钦所觉不可的，可是吾的命令？”何韶有些不屑的笑着，手抚上钦如海藻般柔软的发，假装看不见他蹩起的眉。

马车驶到潇湘码头，一袭白衣的翩翩少年走下马车，转身搂过好像还没睡醒的小妹，放在地上。

君主走上码头为首的小船，其余人随后。

他拉过她抬起的小手跟了上去。

潇湘的五月飘起了即若不可及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