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值得的人

　　连续两个月赶戏，叶菲珞本就紊乱的生物钟被彻底摧毁了。回到家已经深夜，她分明很累，却毫无睡意。所以三更半！夜，寒哥摆着一张阴晴不定的脸进门时，她还精神抖擞地在电脑前看微博留言。 这个时间寒哥亲自登门拜访，还挂着这样一副倒霉到家的神情，她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这么晚找我？该不会，公司又要卖我吧？”

　　寒哥沉着脸看她一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真搞不懂，公司那么多值钱的货色，为什么总挑你这个最难搞的！”

　　“因为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呗。”

　　寒哥的一脸不屑，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她被肥大的白T恤掩藏的事业线，“那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叶菲珞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向十一的位置，“这个时间，正是酒足饭饱思淫欲的时候，我去了就是羊入虎口，进了豺狼虎豹的窝。寒哥，你忍心把我喂那些饥不择食的‘禽兽’吗？”

　　“那是一帮公子哥，上头得罪不起。上头刚说了，今晚你必须去，要不然，以后跑连龙套都不用你了！”

　　“要我去陪那些公子哥寻欢作乐……”叶菲珞指尖未停地刷着微博上的留言，随口说，“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公司那部大制作的新戏让我做女一号，不过，我不保证真能把他们陪高兴。”

　　“你！”寒哥气得直接把沙发靠垫砸在她脸上，“你做梦去吧！”

　　不想做女一号的女演员可不是个好演员！”

　　“这年头，竞争太激烈，想做好演员，就得付出代价……你想做贞洁烈女，回家结婚生孩子，相夫教子去！”

　　“结婚生孩子，相夫教子？”这个话题比刚才的好，叶菲珞立马来了精神神，“好呀！寒哥，你有没有好的介绍？”

　　“好的多了去了，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地产大亨、煤老板，还是富二代？我手里一堆存货，能不能打败原配成功上位，就看你的能耐了。”

　　“其实我的要求不高……”提起嫁人，叶菲珞的眼神早已飘向黑夜的阴云，“我想要的男人……就算我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臭名昭著；就算我把他的三观毁得一塌糊涂，而他想要的女人，无论如何，始终都只有我一个。”

　　她一直在找，却始终没有遇到。或者应该说，这样的男人她再也遇不到了。

　　她顿了顿，微乎其微地吸了口气，才继续用无所谓的口吻说：“如果这个世界真还有这么一个男人这么对我，我立马放下对演艺事业孜孜不倦的追求，给他生孩子，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寒哥正在气头上，没有留意到她用了“还有”这个词，不屑地白她一眼，“你偶像剧演多了吧！”

　　叶菲珞笑了笑，本就女人味十足的脸上更添几分风情的味道，“嗯，以后你多给我接点文艺片。”

　　“……” 这时寒哥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接听，“嗯，她同意去了，不过……有个条件，她要做新戏的女主角……”

　　电话里传来果断的回复：“行！”

　　“这也行！”寒哥惊得眼睛都瞪圆了，“那些是什么人啊？这么有面子。要不我让王嫣儿去，她……什么？北傲集团的南宫公子要过生日 ，哪个南宫公子？该不是……啊？真是啊！”

　　叶菲珞的指尖僵住，握着鼠标的手指渐渐收紧。

　　如果她没记错，南宫集团老董事长只只有两个儿子，有一个是老爷子的私生子，另一个叫南宫宸，如今的北傲集团的CEO。她和南宫宸并不熟，不过，他有个发小倒是与她……很熟。

　　想起了那个人，叶菲珞便如同走失了魂魄，形同行尸走肉一般。寒哥的大吼声听在她耳中，都已经变得微不可闻了，“快点去换衣服！必须给我去！”

　　“……”

　　“听到没有？！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打晕了抬去！”

　　在寒哥的淫威之下，叶菲珞最终还是屈服了，迅速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

　　……

　　空中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地上的雪却化作晶莹剔透的冰，在明亮的车灯中闪动着粲然的光。

　　叶菲珞开着新买的红色小迷你在稀疏的车流中缓慢前行。她已经开得很慢，车载导航上的指示标志还是快速朝着定位的某别墅小区越靠越近，近得几乎快要重合。

　　路边的路灯飞速掠过，连成一道绚丽的光带。就像一年前的一夜，她离开医院时，霓虹灯也在她眼前闪过这样瑰丽的色彩。

　　恍然不觉中车速越来越快，如同飘忽而过的风。她仿佛又闻到了停车场潮湿的味道，又看见那辆微颤的车，还有车上的一抹嫣红的衣裙……

　　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绿灯突然变成了红色，鲜血一般的红，她猛然惊醒，用力踩下刹车……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她眼前的景物一阵急速旋转，黑夜，分不清是天，还是地。

　　半个小时后，寒哥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一眼就看见鲜血淋漓的叶菲珞。她原本光洁的额头多了一寸多长的伤口，正在渗血，手臂上嵌着的金属碎片熠熠生辉，一滴一滴坠落着血红，很是惨不忍睹……

　　医生想给她处理伤口，叶菲珞居然让人家等会儿，气定神闲地在那自拍，发微博。

　　这个时候都不忘炒作自己，寒哥彻底服了她的敬业精神了。她要是肯把这份敬业精神用来讨好投资商，她的前途早已一片光明，他也用不着成天给她收拾烂摊子。不过，有些时候，对这个蹚着娱乐圈这摊浑水还坚持走自己想走的路，即使弄得自己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也要坚持原则的女孩儿，他多少有些怜惜的。

　　否则，他何必管她的烂摊子。

　　“别跟我说这是个意外。”寒哥道，“就凭你的车技，你能在百米无人的大街撞上护栏？”

　　叶菲珞笑笑，因为牵动伤口，她笑得龇牙咧嘴，比哭还难看，“所以，这才叫……意外！”

　　你！你这又是何必呢？！”

　　“有的人，是你宁死都不愿意见的。”

　　她的话刚一出口，走廊里疾步如飞的人影骤然停在处置室的门外，因过度焦急而急促的呼吸慢慢被拉长，拉长…… 最终，他无声无息地转身，离开。

　　笔直的背影走远，叶菲珞才慢慢低下头，继续刷新微博上的留言。

　　一条新的评论出现在她受伤的照片下方，“没有人值得你把自己伤成这样。”

　　她再次抬头，那道人影早已消失好久，只剩下无人的走廊，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