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下弦月
半个月后又要离别么？
“可是……”锦觅脑子里一团乱麻，“可是那个药他们不是还有好久才能制出来吗？只剩你一个在这里太久会穿帮啊？那怎么行，要走我们一起借这个机会走。”
“一起走不掉的……”周小山摇头，他很清楚查才是什么人，即便侥幸逃离了这里，以后也难有安宁的日子，除非查才再也没有能力去追他们。
他早找好了让她先走的理由，于是说，“更何况还有裘佳宁和她丈夫，他们是无辜的，我奢求着和你的下辈子，债不能欠太多。”
锦觅心焦的望着周小山，他微微笑着拍抚着她，语气极是轻松，“你放心，不会穿帮的，就用最初那个计划，只不过把三个人变成两个人，你给我雕成的你和阿妈那俩榕树木人吹口气。”
“可是你还要待多久，人偶没有思想没几天就被发现了啊？”她巴望着他放弃这个危险重重的新方案，当初那样计划是为了他们日后逃脱多拖延一些时间，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周小山避开她殷切祈盼的眼神，只静静道：“我晓得，所以离开之前这些天就要辛苦你装病，我会叫钦钮医生来给你看病做戏，正好你之前身体也不好，就说你的病情有反复需要卧房静养也没人会不相信，之后……之后有那木人代替你就不会露馅了。”
“那剩下你一个人！你自己怎么办吗？都没有人照应。”锦觅紧抓着周小山手臂泫然欲泣。
“先把你们送去安全地带我才能安心，”周小山温言安慰她：“其实我一个人反倒容易脱身，你别担心，我什么龙潭虎穴没闯过，更何况这里还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查才城，要想脱身没多大问题。”
锦觅咬着嘴唇，她知道周小山说的是事实，或许这样才是最佳方案。
“那……那钦钮可信吗？他肯配合我们做戏吗？”
“放心，他都敢在查才眼皮子底下把阿妈悄悄治好并谎报病情，”周小山说，“他是个有良知的人。”
周阿妈实则经过慢慢治疗已经完全可以自主呼吸了，只是他们为了麻痹查才敏锐的神经才让周阿妈继续借用这呼吸机，身在二楼几乎不下楼来。
锦觅点点头，周小山可是钦钮女儿的救命恩人，钦钮没理由不帮他们。
可是周小山没说全的是，再有良知的人，让他赔上前程、赌上全家人的性命去冒如此大风险他也会犹豫的，周小山无奈，只能使用一些手段。
他当日分析利弊，威逼利诱的如何说动钦钮的呢。
“别想那么多了，睡吧。”周小山搂着锦觅语气平淡，说了这句关了灯安抚她入睡，自己却于黑暗中陷入沉默，他那殊死一搏的打算，决不能让她知晓，他那日告诉钦钮的是，“我会杀了查才，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永久的安宁，钦钮，难道你想一辈子这样战战兢兢过日子？查才没有人性你最清楚不过，你难道还指望他有一天能幡然醒悟放过你和你的家人？再者，杀了他是我的罪孽，我不会拉你共同承担的，退一万步讲，即便我失败了，你也还是安全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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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所有事情都按照计划好的方向推进的很顺利。
查才听说锦觅病重甚至让自己的女儿前来探望。别的事情可能比较费力，但是让自己看起来身体状况不乐观的障眼法锦觅施来倒是得心应手。
或许是因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又或许是连续多日不曾出过卧室，锦觅一天深过一天的感到焦躁难熬，倒数着日子的晚上经常性的睡不着觉，反倒是周小山躺在她身边睡的很香。
卧室靠墙的一侧有窗户，床就在窗户下面，每个晴朗的夜晚，锦觅就看着窗外月升月落的时间算日子，借着那月光一遍遍描摹着周小山安稳的睡颜给自己定心：他能睡得这么踏实，那一定是胜券在握，这一关，我们定是能度过的。
六月下旬的一日，阮氏夫妇要回去的消息很突然的传来，锦觅心口猛地跳了一下便接受下来。
周小山攥着锦觅的手解释：“他们的行程都是保密的，没有人提前知道。”
“好。”她与周小山相视点头，甚至淡然微笑道，“那么就是明天咯。”
“后天。”周小山依然紧攥着她的手。
锦觅回握了一下周小山的手说：“你上去和阿妈说一下吧。”
天慢慢黑下来，锦觅没开灯躺在床上，刚刚装的淡定，可此时却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胸口扭着疼的她感到呼吸困难，眼泪无法自控的溢出眼眶，她侧身抱着腿蜷缩起来咬着牙让自己平静，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这又不是生离死别，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生活一定会好起来的……
周小山回来时房间落针可闻，黑漆漆的屋里静的唯余锦觅平稳的呼吸声，他想她大概是太累已经睡着了。
他站在床边，终于垮下了挺直的背脊和肩膀，心仿佛被这浓稠的夜色包裹的快要窒息，他很清楚他们一起离开这里的机会有多渺茫，但愿今日之离别得以成全明日之团聚，只是，为了至亲至爱之人能安稳度过余生，他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周小山轻轻呼出一口气在床沿坐下来，虽然她们所经之路已经尽力安排妥当，他还是免不得提心吊胆，只是这份担心丝毫不敢流露出来一星半点给阿妈和小鱼知道。
不知枯坐了多久，有微微光亮从身后倾泻而来，周小山背脊一怔，转过身去就看见窗棱上的月光，终于这漆黑的屋子得见一丝光亮了，他脱了鞋上床挨着锦觅躺下。
窗户是开着的，他举目望去，有星辰散在窗外，黛黑的天幕里一弯月牙照的这扇窗里一片流光璀璨。
景色真好啊。
周小山翻身轻轻把锦觅虚搂在怀里，想叫醒她说说话，却抿着唇难以出声，锦觅仿佛感应到他的心思，动了动，亦翻身投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似的紧贴在他颈下。
“鱼儿……我，我吵醒你了吗？”周小山压低的嗓子有些哑。
“嗯，”锦觅顺势揉了揉眼睛，“你怎么才回来？和阿妈说好了吗？”
“嗯，说好了，”周小山此时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只顺着她话道：“我早回来了，在床边坐着。”
两人皆抿起唇来调整呼吸，一时无话。
锦觅悄悄张开眼睛，就那么看着月光落满周小山的大半个身子，直到慢慢滑去他胸口，最后全部退去窗外，今晚的月牙从这扇窗落幕了，屋里又变得一片漆黑，她起身想连窗户也关上。
“星星多美。”周小山似乎知道她要做的动作，枕在脑袋后面的另一只胳膊也将她圈住，终于开口道：“我捡到你的那天晚上……”
“满天星辰，月色朦胧，嗯……我现在想起来，和今晚月相相反，那一天是上弦月的夜晚，海上的月夜风景壮阔，只是那风浪在大晚上的有点害怕。”锦觅俯身攀着周小山的肩，在黑暗中寻到他的|唇|轻|柔|的|吻|上去。
这个柔|软|缠|绵|的|吻|让周小山觉得很踏实，她很少这样主动热情，周小山躺着不动，任由她|攀|附|着|亲|吻。
“我要你每天晚上都陪我看星星，看一辈子。”锦觅的|唇|停在周小山鼻尖，就这么盯着他的眼睛，黑暗中也能看到光泽的一双星眸。
“一辈子不够，今生来世，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我永远都……”
“不要，”锦觅负气的咬了他的鼻尖，“我只说这一辈子，不要给我许诺那么远，等你老了……再跟我说下一辈子的事情。”
“好，等我老了，你不要嫌弃我难看。”周小山揉了揉发痛的鼻尖真的认真思考起来，“那我下一辈子怎么找到你？万一我认不出你来怎么办？过奈何桥必须得喝忘却前尘的孟婆汤么？”
听他如此说锦觅终于稍稍心安了一些，她实在害怕这次暂别变成死别，她于是说：“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们生活一辈子，我才知道你值不值得我等你下一世，到那时，你死的时候我再教你，下一辈子怎么找到我认出我来。”
她|赤|裸|裸|的在威胁他不准死。
周小山黙声笑了，他自然会很努力很努力的活下去，他多想活得长长久久。可这一辈子他做了这么多恶事，做多少弥补才够？下一辈子还能有好运气遇到她吗？不过他不担心，即便他找不到她，她也一定会来找他的。
锦觅似是察觉到，“你答应陪我看流星雨还没践诺，不要每次想着糊弄我。”
周小山应道：“我一定陪你看，我还要陪你永生永世。”
锦觅再次|吻|上|周小山|的|唇，深|邃|的|吻|似要把他|倾|吞，周小山双臂紧紧抱着锦觅，回应她这热情似火的|吻，没过片刻，已被|勾|的反被动为主动，贴着她的耳畔说话的声音里满载|欲|求。
“我教你的这件事情你终于学会了。”
锦觅|滑|进|周小山衣服里的手缓缓扣上他心口，月牙胎记下有力的心跳撞击着她的手心，她“嗯”了一声算是应承，终于说道：“小山哥哥，你一定要来找我。”
扣|着|的|贝|齿|有些打颤，不知是周小山的|吻|太热烈，还是心底的担忧太浓烈。
“下一辈子即便我长变了，胸口这个月牙胎痕也一定还在，你找我也好找一些。”他强调。
即便此刻他还在说一些推脱的话，锦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能变得这么聪明，竟然能听得出，可是她的心就像要溺毙一样不安，她多想一直傻傻的笨笨的听不懂，她怎么才能栓住他呢？
“难道我要一个个扒|开|男人的衣服去找你吗？此生若是太短暂，下辈子或许我就没有兴趣了。”她带着怒气扯开周小山的睡衣襟子，“你听好了，我若累了，就陪你一起死。”
“什么死不死的！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一句试试！”周小山情绪激动起来，他知道虽然她总是爱说假话喜欢开玩笑，可这句陪他一起死是真的，他的心被攥住似的，目中盛满忧伤，苦声道：“我求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放弃生命，你答应我，好不好？”
“那你先答应我无论如何要活着！”锦觅不错眼的瞪着他。
“好。”
四目相对，良久，胶着的较量转化为粘稠而迫切的情动，周小山俯下|身|扣|住锦觅的|腰|身|封|住|她|的|唇噬|力|吻|吮，二人呼|吸|绞|绕|肌|肤|相|贴，他不复往时温柔，带着无尽的忧愁又满载着希望沉入，汗|液|交|融|极|致|缠|绵。
锦觅喘气不及觉得自己变作了那脱水的鱼，月夜的温度仿佛要将她蒸化。
下弦月，离别月，可是谁会喜欢离别的月夜呢，虽然美丽，却也带着清晰的伤痛，她悲从中来嗓子里挤出呜咽的碎音……
“这夜若是不结束多好……”
“别怕，天总会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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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周小山就被叫去查才府了，锦觅悄无声息的整理着临行要带的东西，她知道不能带太多，但是有些东西必须得带上，等准备好了打开柜子却不见了结婚证。她近来记性也不太好，以为记错放去别处了，可屋子里翻遍了也没找到。
周小山晚上没回来，天快亮时才打电话回来让她叫阿妈起床准备准备出发，锦觅赶紧问：“结婚证不见了，你是不是收去什么隐秘的地方了？”
“结婚证么？你不是隔三差五拿出来看？没在柜子里吗？”周小山回忆不起，“时间来不及了，如果找不到，我回去了找，实在丢了也还可以补办的，你别担心。”
“可以补办吗？这样好，这样好。”锦觅心下踏实一些，丢了也没关系，只要他陪她回北京去补办就好了，就像他前晚保证的，一定会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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