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火灾
入夜的金蟾岛没了白天的燥热不堪，华灯初上的闹街也是能感受到海风的味道。周小山和锦觅出去吃完饭却没有要去哪里玩的兴致，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回去休息。
回到酒店各自情绪低落，不知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分离还是别的什么。
锦觅窝在周小山怀里看了会儿电视，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阵儿话就哈欠连天。
“睡吧。”周小山把锦觅抱去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你不睡么？”锦觅在软枕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困得眯眼。
“我去打个电话，你先睡。”周小山关了床头灯出去，千头万缕的思绪绕在心头，他实在没心思睡觉，看了看表才晚上十点，他给阿妈打了电话确认事情是否妥当，反倒是阿妈安慰他说一切顺利，叫他不要挂怀。
“小山，按你说的，咱们家那片茶园我也没交托出去，眼看白露将至快采秋茶了，今年天气好，普洱谷花肯定特别香……”
周阿妈担忧的话没说完就被周小山打断了，“阿妈，还有大半个月才是白露时节，您就别心疼茶树了，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找人把茶园卖给其他茶农照管，您放心。”
周阿妈终于乐呵呵叹气道：“唉，你和小鱼也多注意安全，早点休息吧。”
“您也早点睡，出发前给我打电话。”
和阿妈说完话，周小山又打电话确认了一遍每个环节，从仰光到北京，都没有问题，可他始终还是不太放心，他应该亲自送阿妈上飞机的。
锦觅一觉睡醒时发现周小山又不在身边，她不知时间，迷迷糊糊摸来手机看了一眼惊醒了，才凌晨12点24分，他怎么就不在？
她着急的起身去寻，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微弱的壁灯，她摸着墙走出去，却见黑暗里周小山坐在客厅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景出神，听到她走来的声音回过头来。
“你怎么醒了？喝水吗？”周小山敛神起身给锦觅倒了杯温水。
锦觅接过水迟疑道：“小山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让你很为难吗？”
周小山愣了愣笑开了，“是啊，很为难，我怎么没有像程远祖爷爷一样厉害的爷爷也给我留一座金蟾岛这样美丽的岛屿，这样我就不用发愁怎么养媳妇了，鱼儿，等到了中国，你也看看中国地图，选一个你喜欢的海滨城市我们将来去那里生活。”
“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锦觅听丽达说她家族的事情了，觉得周小山的愁绪很没必要，她喝了口水咂嘴，大气凛然的摆手，“我又不是嫌贫爱富的，不会嫌弃你不是富二代的。”
这脑回路，周小山忍俊不禁，嘴角弯了弯说，“好，谢谢你不嫌弃。时间不早了，你该去睡了。”
“那就别担心啦，大不了我哭一哭你就可以卖珍珠坐着赚钱了，”锦觅冲周小山挤了挤眼笑，“走吧，我这个修仙的精灵都要睡觉，你一个凡人更要好好睡觉。”
周小山假意鄙夷，“我可从来没见过什么珍珠。”
“说明你还没有感动我才哭不出珍珠嘛，我我……我要去睡觉了。”锦觅尬然喝下半杯水，丢下杯子飞快的跑向卧室。
“我……”周小山被她一句话说的心凉了半截，进卧室时她已经钻进被窝了，“你这没良心的！”他上床将笑个不停的锦觅揽进怀里，戳着她的心窝道：“不，你是没心肝。”
锦觅开始瞎编故事，将从老胡那里听来关于鲛人族的故事添油加醋一通胡编乱造，听的周小山直皱眉头，将她说的漏洞百出的故事一一戳破，说到后来两人像是拆解谜题般斗智，一个施障一个破解。
“你真没劲，就不能让着我点。”锦觅败下阵来，气呼呼的翻出周小山怀抱转过身去。
“怎么还这么小气，以后都让着你好不好。”周小山打了个哈欠捞回锦觅道：“快睡吧，睡前生气会变丑的。”
夜愈深愈是沉静，窗外沧海碧波万顷翻滚，窗内萤光微弱，时间漫落，两人很快便跌入梦中。
忽然入睡太沉，周小山被手机震动扰醒时还有几分不清醒，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桑帛医生，这时间——凌晨三点，不至于出发这么早，他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当即接通电话轻轻起身下床，身后锦觅却抓住了他的衣摆。
“桑帛，怎么了，你别慌慢慢说……”周小山沉声说话，转身去扯出衣服的手有些发抖。
“你家着火了小山，浓烟滚滚，我已经报警了，消防队在另一个火灾现场救援，已经抽派人过来了，我现在正往你家赶。”
寂静的夜里，闪着光的手机屏幕里传出桑帛雷霆急雨的说话，紧接着便是紧急刹车尖锐刺耳的声音。
锦觅骤然坐了起来。
“桑帛，你没事吧？”周小山双腿一沉坠坐在床边，“我阿妈……”他脑子胶着眼前发黑，“桑帛！不要一个人去我家，我打电话叫人和你一起，我阿妈…拜托了……桑帛。”
“我没事你放心……”桑帛急喘，“先不说了，我专心开车。”
周小山的阿妈种茶叶，他们家的吊脚楼是修建在仰光城郊的独栋，吊脚楼外是一大片茶园，夜里起火，很远便瞧的分明。桑帛医生两点多被小儿子闹醒，哄他睡着后便惦记着周小山临走前托付给她的事情，反正睡不着索性去帮周阿妈整理下行李，岂知开车出发行到一半却见茶园那边起火，距离很远她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家，报警之后便往过赶。
城郊的茶农每户之间距离都很远，很快桑帛医生便辨别出着火的是周小山家，这才手忙脚乱的给他打电话。
周小山挂了电话拿起锦觅的手机起身往外走，两个手机同时拨号，一个拨向仰光，一个打给程远。
“程远，帮我订回缅甸的机票，你家的快艇，能尽快送我到机场吗。”
“没问题，我马上安排。”程远睡的迷迷糊糊接到周小山的电话还有些发懵，通话就已被切断，周小山家大约是出事了，这个比自己还小了四岁的年轻人做什么都是沉静如水，可今夜讲话声音都在发颤，他于是迅速起床去安排。
“小山哥哥，我回去救阿妈。”
周小山捏着手机转回身来，锦觅已是换好衣服定定的望着他。
“不。”他齿缝里钻出一个字。
“凡人救凡人太慢了，我很快的。”锦觅抱紧沉默不语的周小山，“我属水，专抗火。”
周小山攥紧拳头拒绝，“你能比飞机更快吗。”
“我不知道，但飞机不能即刻就飞，我可以。你别怕，我捏隐身诀，谁也不会看见。”锦觅松开周小山抬手准备捏诀。
周小山目中滚出凶狠的泪珠，“你不准死……”
“凡间的火并非业火，伤不了我。”锦觅甚至是学着周小山平时安慰阿妈的模样笑了笑点头，捏诀便飞向无尽黑夜。她觉得很难过，自有神识以来，从未有过的难过。即便那次周小山要送她离开，她都没有如此的难过。
可眼下她却无多精力去细想为什么，只是调集全身灵力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腾云向家。
不知飞了多久，终于到得熟知的领域，锦觅调转方向极速向下，还未落地便见下方浓烟弥漫似妖雾般狰狞盘旋，那冲天而起的火舌疯狂肆虐吞噬着吊脚楼。
吊脚楼在吞天灭地的大火中已然坍塌了一半，下面人影纷杂，呼喊声合着风声火声乱成一片。
这混乱中却没有救援的消防队，只有不知从哪里来的人拿着周小山家茶园的水管做无谓的扑救，可泼水瞬间成烟，这群凡人连大门都进不去。
风威火猛，熊熊大火从屋中滚来，沿着院中葡萄架舔噬着墙垣瓦砾，锦觅眼目中烈火燎起，迅速以冰霜打起结界绕在周身，腾身就跃入火海，吊脚楼已经烧的面目全非，有烧毁的梁柱不断垮塌下落，她看不清路，不知道阿妈在哪里，只凭记忆挥开拦住她的火路，艰难的往周阿妈卧室方向行去。
周阿妈的卧室在厨房对侧的角落里，火好像就是从厨房烧起来的，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卧室门被烧的变形却依旧坚守着，锦觅踹都踹不开，再一看原来是上了锁的，她运起灵力冲垮了卧室门，一眼便见到周阿妈躺在浴室门口一动不动。
火舌下一刻就冲入房间，那速度比锦觅冲去扶起周阿妈的速度还快，锦觅被灼热的气浪冲出在地上滚了一圈，覆盖周身的冰霜灵力不稳卸去一半，立即就有灼痛之感铺了上来，令人窒息的气体喷涌着，大火燃起帘子顺着墙壁爬升，火舌所到之处舔住就着，玻璃窗忽然炸裂，锦觅架起结界将自己和周阿妈护在里面抵挡飞溅的玻璃渣子，衣柜被大火卷袭倒了下来，她赶忙抱着阿妈向旁边一滚，结界破开，大火便即席卷而来。
被火焚烧原来如此之痛，痛得她一时使不出灵力去抵挡这呼啸而至的狰狞大火。
“阿妈，阿妈！”锦觅哭喊着去扑周阿妈身上燃起的烈火，祭出的水灵力在这熊熊烈火中显得渺小无力，扑不灭这场大火，只够划出结界将她们暂护在里面。
泪珠子不断滚出，锦觅几乎睁不开眼睛，也不知这眼泪是浓烟呛的，还是大火焚身疼的。
眼见这屋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塌毁下来。这个很热很热的地方明明经常大雨滂沱，今夜最需要雨的时候却一滴也不落。
“为什么不下一场雨！”她嘶声痛哭，已是没力气抱着阿妈飞出这重重火海。
望了一眼浴室，锦觅劈开衣柜，扯出一条还未烧着的被子，跳进浴室，可里面的水路似乎早被切断，出不来一滴水，她凝神使足全力祭出冰刃劈断水管，浸湿被子甩起来把周阿妈包在里面。
房子很快就塌了，不能在这里等人来救，她背起周阿妈从变形的窗口跳了出去，外面也是火海横流，竟无处下脚无路可逃，锦觅咬牙再试，灵力即起即落，还是飞不动，正当她绝望时，忽觉有雨水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耳旁骤然听到似乎是消防车和救护车的声音。
“阿妈，我们有救了，有救了！”锦觅喜极而泣，瞥眼却看见被烈火包裹着的车库，火舌顺着车库的大铁门舔舐而入，火若是烧上车身，爆炸便在眼前，她心骤然提起，也顾不得脚下火海，背好周阿妈便向外冲。
大门不知是被门外的凡人砸开，还是被大火烧毁的，门外听得见有人受伤的惨嚎声，滚滚火海却无一人敢靠近。
消防车顷刻便至，人们纷纷让开路，把伤员抬到救护车前救治。
消防员铺开消防水带很快冲入院中将困在火海的伤员救出，场面混乱，谁也没顾及从里面被扶出来的两人有何异常，桑帛医生却一把抓住锦觅的胳膊，“这位伤员我来处理，你们快把昏迷的送到医院抢救。”
“桑帛医生，桑帛……阿妈会活着吗？”锦觅被桑帛拉走，回头瞪大着眼睛望着医护人员把周阿妈抬上救护车。
“来的是仰光最好医院的医生，他们会尽全力的。你忍一下，我们先离开这里。”桑帛把锦觅扶上车，开离周小山家，经过一片无人茶园停下给锦觅的伤处做了紧急处理，才又上车踩油门很快回到诊所给她治疗烧伤。
锦觅胡思乱想咬牙忍了一路，趴在行动病床上被推进手术室才哭起来，桑帛不忍，安慰道：“知鱼，小山快回来了，你别害怕。”
“小山哥哥……”锦觅拽住桑帛的手，奋力摇着头道：“不要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会疼……桑帛医生，我求你了，求求你。”
锦觅脚上腿上背上烧伤比较严重，长长的头发都烧去了一大半。
“我答应你……”桑帛心酸的宽慰她，“我会用最好的药，保证一点疤都不留，傻姑娘，你睡吧，睡着了会少疼一点。”
锦觅想，她不担心会留疤，只要她休息够了，自会祛除身上的灼伤，只是，在此之前千万不能叫周小山看到她受伤的样子，不然他会心疼会自责。她已经害得他这样了，她自己一个人疼就够了，怎么能再叫他跟着一起疼。
桑帛医生和助手们处理好锦觅的伤，把她送去病房，回到办公室才休息了一会儿便接到仰光医院同仁的电话，说有人要强行接走烧伤病人。
“他们有很齐全的手续，桑帛，带着枪的，我们只怕拦不住。”
桑帛一听愤怒不已，“太猖狂了！他们要带病人去哪里？”
“查才城，他们说那里有最好的烧伤科医生。”
查才城，桑帛只盼周小山能及时回来，“手术做完了吗？病人情况怎么样？”
“手术还没有结束，具体情况不知道，病人烧伤并不是特别严重，只是吸入大量烟雾颗粒，可能造成吸入性损伤、肺部感染等并发症，你知道的，这种情况最危险。”
“请你们先尽力施救，拜托。”桑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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