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姑娘们的保护

三庆园的大门刚刚打开，里面的人都还没有出来呢，围在外面的那些人就已经开始朝着连半开都没有甚至才打开一条缝的门里扔东西，烂菜叶子、臭鸡蛋、大大小小的碎石子，只要身边能拿到手里都毫不吝啬地往门里扔。

人群就像是浇了油的柴火，一点就炸，见到张云雷走出三庆园的刹那，无数的人指着拿到银灰色的身影大声喊着：“出来了！出来了！汉奸！叛国贼！……”他们不再管身后那些拿着票的姑娘们，而是一窝蜂的朝张云雷径直涌去，嘴里一边喊着各种难听的话语，一边抓起挎在臂弯上的菜篮子里的菜叶一通乱扔。

跟在张云雷身边的就只有董九涵一个人，大堂里的师兄弟们都被他赶回院子里整理唱戏演出的行头了。

李斯明、张鹤帆、李九春、董九力他们四个还有张云雷的搭档杨九郎是要留在三庆的，可张云雷硬是给每个人安排了任务，李九春、董九力去书房拿词儿，张鹤帆、李斯明到后院里帮其他几个师兄弟整理装裹，就剩杨九郎哪也不肯去，一双炽热的目光紧紧地锁着角儿的身影，至始至终从未离开。

这是姑娘们第一次发狂，第一次不顾一切地推搡着纷乱的人群、不顾一切地冲到张云雷身边。十月的天不算太冷，身上的单衣之外也多披了一件袍子，姑娘们啊，一个个默契地脱下了披在身上的衣袍，用双手撑着，做成一道结实的屏障一圈又一圈的围在张云雷身边。

这群让人心疼的姑娘们把她们心尖上的角儿保护得很好，从人群里抛出来的烂菜叶、臭鸡蛋、碎石子，没有一点儿是落在角儿身上的。高高撑起的衣袍就好像是角儿给姑娘们撒下的保护罩，这一刻，姑娘们毫无保留地护着角儿、护着这个背负了太多无可奈何的三庆班主。

她们一门心思地保护着角儿，可她们爱着爱着，就把自己活成了角儿的模样……

“二爷，咱不演了好不好？咱回去……”这是当时身陷日本军营的四个姑娘其中的一个，她和十来个姑娘是第一批冲到张云雷身边的，“二爷，我们听话，我们这就回家去，咱就在家里好好待着，等您的消息……二爷，这票不退了，给我们留个念想，想你了就看看票，看着看着就不想了……”

“哎哎哎……”张云雷连声答应着，他是真的眼窝子浅，他可以很坚强，坚强得让人难以想象；他也可以很脆弱，哪怕是旁人一点点的关怀都可以让他红了眼眶，“好，快回去吧，快把衣服穿上，天冷了，可千万别着凉了，回家了赶紧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姑娘们答应归答应，可走不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谁让她们的角儿也是这么个性子，她们就是跟着角儿学的：“我们等你回去了就走。”

姑娘们话音刚落，人群外就传来了阵阵格格不入的呵斥与汽车声，围得密密实实的人群被一点点拨开，这才瞧清楚了外边的呵斥原是自日本兵而来。大队的日本人手持长枪，有秩有序地把所有的人都围了起来，几声呵斥之后，喧闹的人群只余下了零零散散的私语，中间清出了一条两三宽的走道，对头走来的是渡边左冶身边的那个名叫王德彪的汉奸翻译。

张云雷轻轻地拉下姑娘们的手，细心地教她们穿好衣服，他往前走了四五步，走到了所有姑娘们的前头。深邃又有如利刃的目光紧紧对上王德彪的眼神，眸中的冰冷清寒仿佛在所有人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三庆园已经被日本人拖下水，身为日本人的“盟友”，他们自然是要护着三庆园的，再者，渡边左冶还有大佐先生是真真喜欢这些戏曲，张云雷不仅唱得好，演得也好。三庆在日本人营地的每一次的演出，都是深得渡边左冶信任的王德彪亲自带队迎接，这可都是为了彰显日本人对中国人的好。连带着这一次，日本人是要在所有人面前坐实了三庆园依附日本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