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

枪声一响，被审问的人好像渐渐苏醒，收起脸上的幸福笑容，横眉冷对我和那日本兵。

我没法想象一个人决定放弃生命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矛盾和绝望，更没法想象一个人竟可以那样迅速有平静地选择自尽。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我看到那人笑了一下，接着殷红的血，汩汩地从他孔中流了出来。从始至终他竟没有一丝犹豫彷徨，没有恐惧和痛苦。

士兵甲喂，八格！

张云雷他咬舌自尽，快送去抢救！

一瞬间，我本能地选择让我后悔了半天。长在和平年代的我当然会以生命优先，可我的脱口而出，怕是会让这位志士多受更多痛苦，也会让周孝国的整个情报网陷入危险之中。而我，作为这网中的一环，自然也很难自保。

或许送他去了医院，周孝国的人便会来救他。我把这位志士从邢架上解下来，捏开他的牙关，防止过多的血液进入肺部造成窒息。那人趁我不备，从我身上拿走钢笔。那人拼了命一样甩头要咬我的手，我躲闪不及被他咬破了点皮，我下意识地收回手，赶紧退到一边。还没等我站稳，就看那人用我的钢笔奋力地刺入了他的喉咙。

笔尖没入喉咙两寸，却不见多少血出来。我想这一下他应该是扎破了他自己的气管，血液从伤口呛进肺里，便是现在倒在医院门口也是来不及救治的。

犯人甲你们……失……败……了，咳，咳，哈……哈哈。

我永远都没法忘记那天那个人的眼神，那眼神中的坚定仿佛山岳一般难以撼动。我想这大概就是信念与情怀吧。

那人拼尽全力地想把笔从喉咙里拔出来，我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便神色焦急地对那士兵道：

张云雷他要给自己更快地放血，我去叫医生，你快阻止他。

见那日本兵果然过去探看，我赶紧出了审讯室的门准备呼救。屋内一阵乱响之后，一声枪响从屋内传来。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没有回去审讯室一看究竟的。我只知道这一颗子弹，足够给出每一种确定的结局。那个人的战斗无论胜败到这一记枪声响起便彻底结束了，而我，还有任务要完成，不只周孝国安排的情报任务，更有那个人的信仰和愿望。

张云雷医生！快！犯人自尽了！

我在走廊里边跑边喊人来，很快就有几个卫生兵模样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张云雷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然后又戳破了他自己的喉咙，他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血。

我描述着审讯室的情形，脑中浮现出那人的鲜血，眼前竟然一黑四肢就都失去了知觉。我去！这个情况是——张筱春晕血？他在周孝国那怎么训练的？堂堂情报人员居然怕见鲜血？我心中骂着，努力让自己不再想审讯室里那雪淋淋的场面，谁知越回避越禁不住去想，最后我竟然不争气地开始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