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儿铺路

“如何，可是哪里不舒服？”听得唐雪瑶召唤自己，南宫哲瀚还以为病情恶化，不由得又皱起了眉。

唐雪瑶惨淡一笑，虚弱地瞥一眼腿间的靠枕，南宫哲瀚见状，忙伸手拿过小心塞到唐雪瑶的背后，温柔道：“这样可以吗？”

唐雪瑶轻轻点头，看一下门口，淡淡开口：“大王原谅长公主吧，当年的事情也不全怪她，您即使这样惩罚她，也不会改变什么，反倒是伤了兄妹之间的和气。”

“都是我太纵容她了，才酿成今天的大祸，这是她应当承受的，你不必怜悯她。”南宫哲瀚从未这样厌弃南宫慧敏，他知自己也有错，可是直接造成唐雪瑶这样的，不正是她吗？自己实在是难以原谅她，低着眸子说着，还不忘帮唐雪瑶整理一下被角。

唐雪瑶抬手握住南宫哲瀚的手，将其五指摊在手上，另一只手抚摸着他骨节分明指头，感慨道：“她是你唯一的手足，手足断不可续，她是有错，可她已经知道错了，大王该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更应该给恋儿和懿儿树立好榜样，她们两个不比大王和长公主，你们是一母同胞，她们不是。”

南宫哲瀚微有触动，眼神紧紧盯着自己的手，带了赌气与自责的语调沉声道：“她们自然不是，恋儿不会放纵懿儿的为所欲为，懿儿更不会像她那样胡作非为、蛮不讲理。”

“恋儿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况且终究是要出嫁的，有了这份愧疚，长公主会像我一样真心待懿儿的，大王政事繁忙，少不了麻烦她照料懿儿，请大王看在我和懿儿的面，不要再纠结她的罪过了。”一个人害死了你，你怎么可能会轻易原谅，不过是为了以后大家都能好好活着，唐雪瑶愿意让步，拉一拉南宫哲瀚的手，挂着笑提神道。

南宫哲瀚冷哼一声，呼着白雾薄凉道：“就她那样的教养，我自不会将懿儿托付给她的，我会自己带在身边好好养着。”

唐雪瑶收了收眼睑，沉默片刻，甩开南宫哲瀚的手，略有些急色道：“那你要怎样，让她就这么跪着，那我又何必非得让她嫁与师兄，她现在怀有身孕，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这做舅舅的心里过意得去吗？你怎么对得起姜王后？”

唐雪瑶的话如醍醐灌顶般浇醒南宫哲瀚，可是更多的是他不想看到她动气，眨了几下眼皮，微抿一下嘴，软声道：“好，你不要发火，我听你的便是了。”

没一会儿，南宫哲瀚披了外袍走出去，看着垂头丧气、泪眼涟涟的样子，心下一软，却又不愿去搭理她，做绕开状要径直离开。

见南宫哲瀚走了出来，南宫慧敏忙过去挡他的去路，起得急了，竟差一点儿摔倒，幸好风滕一直在旁守候，伸手托住她，南宫慧敏顾不得，含泪哭道：“王兄，慧敏错了，对不起。”

南宫哲瀚不觉红了眼眶，他不敢看南宫慧敏，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失手伤了她，让一旁的铭崇拉开她，冷冷道：“进去吧，王后在里面等你。”语罢，咬一咬牙便走开了。

南宫慧敏知道南宫哲瀚心有怒火，他大概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了，不免望着他的背影，虚空着手哭得梨花带雨。

风滕看着心里极不是滋味，倒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把将南宫慧敏揽在怀里，含着泪恳恳道：“没事，一切都有我在。”

进殿后，一看见床上坐起的唐雪瑶，南宫慧敏扑通跪倒在地，颤着音哭道：“王嫂，对不起，慧敏真的知道错了。”

见南宫慧敏脸色也不大好，唐雪瑶看一眼流云，体贴开口：“地上凉，快起来。”

南宫慧敏死命摇着头，将泪水都摔到老远，一把推开流云的手，自述罪过：“慧敏死有余辜，害了王嫂，更差点毁了世子，就算跪死在这儿也难消罪过。”

“胡说，长公主果真是一孕傻三年，当年的事都是戴玉婷做的，长公主事后才知道的，何罪之有。”唐雪瑶直截了当地堵住南宫慧敏的嘴，脸色肃然，还未等南宫慧敏反应过来，放于腿上的手轻轻一挥，和善道：“靠近一点儿跟我说会儿话。”

得知唐雪瑶的深意，南宫慧敏更是无地自容，滴滴泪水夺眶而出，咬着下唇提裙起身，被流云搀着走过去。

唐雪瑶笑得温婉，低下清目望一眼南宫慧敏的小腹，慈爱道：“还未向长公主道喜，这孩子来得及时，可惜我这舅母看不到了。”

“不，王嫂吉人自有天相，您一定会没事的，王兄和风滕都会想办法的。”南宫慧敏一手虚掩着肚皮，一手扶着唐雪瑶的小腿，夹泪道。

唐雪瑶眯着眼淡淡一笑，觉得身子有些累了，也不再说一些有的没的，开门见山道：“大王心里难受，免不了说一些难听的，长公主看我的面，不要放在心上，他心里还是看重你这个妹妹的。”

“没有，王嫂，慧敏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对，王兄怎么做都难消怒火。”南宫慧敏低着泪眸摇摇头，抬手擦一擦脸上的泪，可是擦了又出，叫人好不可怜。

唐雪瑶的眼皮沉沉的，身子更是有些累了，扯出一点笑柔柔道：“我想睡会儿，长公主也回去歇着，别在外面糟践自己了，若是伤了本宫的小外甥，我这做舅母的不会放过你的。”

尽管南宫慧敏还想陪会儿唐雪瑶，可是看她着实疲倦，加上风滕也推了推自己的肩示意退下，于是她毕恭毕敬行了礼便一步两回头地走了出去。

马上就是除夕了，唐雪瑶病在榻上，南宫慧敏只得入宫和南宫恋一同准备事宜，两人商量了一番，一两个月来宫中死气沉沉，一片阴霾，借着元旦大办一次，也好为唐雪瑶冲冲喜。

好似真的管事儿，越靠近年底，唐雪瑶的气色反倒好了许多，有时候能够下榻被人搀着走走。

除夕之夜，王宫之中到处张灯结彩，目光所到之处都有红色点缀，就连落光叶子的树上也是系满了许愿灯和祈福带，红光艳裹，昭示着百姓对这一代贤后的挽留。

唐雪瑶听得热闹，忍不住要出席，南宫哲瀚拗不过，叫人抬了去，南宫慧敏怕自己出现会影响了气氛，索性就待在自己的小家里默默祝福唐雪瑶。

“哎~还是不要饮酒了。”见唐雪瑶端起了酒杯，南宫哲瀚眼尖，伸出手就要夺过，口中亦是急道。

唐雪瑶撅一撅嘴，左手拿上来推搡，眨着眼撒娇道：“一杯，我就喝一杯。”

南宫哲瀚又怎么忍心拒绝，撇一撇嘴无声叹口气，无奈抽回手。

唐雪瑶一面饮酒，一边看着在那欢欢喜喜放莲花灯的南宫懿，他总是这样乐观开朗的性子，这样也好，想来自己离世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南宫恋一直守在唐雪瑶身旁，半刻不愿离开，唐雪瑶目视着南宫懿，她便凝望着唐雪瑶，只要她开心便好。

感觉到身边的灵光，唐雪瑶悠然转脸，对上南宫恋不转睛的眸子，嫣然一笑，道：“恋儿也去玩吧，母后有灵绣照应。”

“无事，恋儿想在这儿静静坐一会儿。”说着，南宫恋将脸庞靠向唐雪瑶，搂着她将下巴抵在臂间，像极了温顺的小白。

唐雪瑶也不再撵她，放下酒盅，敛一敛袖子伸手将南宫恋腮上的一绺碎发掖到耳后，静谧望着她。

回去路上，唐雪瑶坐在轿撵上望见不远处的梅林，忍不住出口：“停下。”

闻声，南宫哲瀚骤然回首，讶异道：“怎么了？”

唐雪瑶朝着目光所到的地方指了指，悠然道：“阿哲，我想到那边走走。”

临近时候，下了轿撵，唐雪瑶朝着南宫哲瀚张开双臂，扬了扬下巴，笑道：“我不想走路，你背我。”

南宫哲瀚浅浅一笑，走过去低下身子，和煦道：“小心点，上来吧。”

唐雪瑶像个孩子似的，灿然扑在南宫哲瀚的脊背上，粉色的披风盖住了两个人的身躯，她的脸半侧着，静静伏在南宫哲瀚的肩上，看了看稀疏有几个骨朵的梅花，不由低声叹息：“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它们开花，你那年为我种下，我竟一次也没看过。”

闻言，南宫哲瀚的心一紧，拧了拧眉头，复又笑着偏头，蹭了蹭唐雪瑶的脸道：“傻瓜，你想看自然能够看到。”

唐雪瑶没有说话，眼里多有暗淡，却又混着少有的从容淡定，思忖着淡淡回了一声“嗯”，想看就能看到吗？

“大王，王后好似睡着了，有些起风。”灵绣跟上前，拉了拉唐雪瑶的衣襟在侧催促道。

南宫哲瀚微一停顿，回头望了望两个轿撵，轻声叮咛：“让他们回去，孤将王后背回去，小心别吵醒了她。”

刚从唐雪瑶的内殿出来，南宫哲瀚便唤来铭崇，吩咐他让人无论用什么办法，要让梅林尽快开花，开得越快越好，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