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弃你，你也放过我！

见情况不妙，铭崇和穆羽带着一旁的人退下了，毕竟有些场面不是他们可以偷窥的。

许久默言，看着唐雪瑶坚决的样子，南宫哲瀚深吸一口气，拉住唐雪瑶的手臂压低嗓子：“我错了，不要这样好不好。”

唐雪瑶抬起哀怨的杏目，轻哼一声，含泪道：“老天真是不公平，明明是你错了，付出代价的却是我。”

唐雪瑶哽咽地控制着自己眼里的泪，手心朝己拍着自己的胸，开启了她无尽的愤懑：“因为你，所有爱我的人都死了，父亲死了，倩倩死了，管家死了，斓靖死了，还有那么多的人都死了，是我，更是你，是你杀死了他们，我们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你等着，报应迟早会来的。”

唐雪瑶就如同魔怔了一般，一边颤着身子，一边控诉，眼里有泪花却迟迟不肯落下，死死盯着南宫哲瀚。

似乎都听说了唐雪瑶回宫的消息，南宫慧敏隔着穆羽和铭崇也在不远处等待着，看见唐雪瑶安安稳稳站在那儿，南宫慧敏的心里都轻快了不少，南宫亦心被流云拉着也老实等着。

看见后面慢慢走来的灵绣，南宫哲瀚松开手，侧过脸收拾了下情绪。

唐雪瑶晃着身子，从灵绣的手上接过玉佩，捏在手心，惨淡一笑：“对，我就是救你的小女孩——遥雪，我这辈子最错的事不是生在唐家，而是错手救了你，早知救你如此麻烦，我断不会出手的。你说日后我可以拿着这个玉佩向你要个诺言，阿哲，我放弃你，你也放过我，从此我们两不相欠，我的孩子我自己养，不劳大王费心，大王可做得到？”

唐雪瑶提线将玉佩举于胸前，南宫哲瀚抬手缓缓去接，就在刚要拿到那一刻，唐雪瑶突然松手，尽管南宫哲瀚反应过来去抓，却终是落到地上摔碎了。

看着南宫哲瀚一脸惋惜自责的样子，唐雪瑶没有丝毫心软，只一停顿，转身便要走开。

“不，我不答应，遥雪，我不会放手，这一次，我死都不放手。”南宫哲瀚从背后环抱着唐雪瑶，声音嘶哑而乞求，不觉紧了紧，告诉她不要离开。

又是遥雪，还是遥雪，唐雪瑶身子一松，闭着眼睛悲惨一笑，倏而，睁开眼睛森冷决绝道：“大王要留下的是遥雪，不是唐雪瑶，你不在意我唐家人的身份，我却恶心你南宫家的身份，你死都不放手，那便赐我一死好了，若是你怕脏了自己的手，没关系，我自己动手便可，反正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要以为你还可以拿人来威胁我，那就一起死罢。”

最后一句话，唐雪瑶含了无尽的恨咬牙撕出，更是道出了她的绝望和无所惧怕。

闻言，南宫哲瀚全身一麻，就像是被电击一般，把他的心震裂，看着心灰意冷的她，南宫哲瀚再不敢拿她的一丝一毫做赌注了，渐渐松开手，退两步，眼底藏着泪艰难道：“好，我放你走。”

这话是唐雪瑶逼着他说的，可是一旦说出来，唐雪瑶的心里是复杂的味道，有痛楚，也有久违的放松，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往前走。

南宫哲瀚半低着泪眸望着唐雪瑶的身影，拧着剑眉不做声，因为他知道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头的。

“母后，您是不是有了小弟弟就不要亦心了。”南宫亦心从一旁哭跑着过来，一下抱住唐雪瑶的大腿，不依不饶道：“母后是不是不喜欢亦心了？”

闻言，唐雪瑶的心颤得厉害，鼻子一酸，眼泪便堆满眼眶，摸摸南宫亦心的头，蹲下道：“母后没有不喜欢你，更不会因为有了小弟弟不要你，你永远是母后最疼爱的女儿。”

“那母后为什么一定要走？您把亦心也带走吧。”南宫亦心紧紧抓着唐雪瑶，生怕一不留神她就飞走了，泪眼盈盈地看着她。

唐雪瑶伸手帮南宫亦心擦擦泪，哽咽了下撒谎道：“因为，母后和弟弟得了重病，会传染人，要到宫外静养。”

“母后骗人，母后就是不要亦心了。”这些日子，南宫亦心没少受唐雪瑶冷落，打心里觉得她不喜欢她了，哭着闹道。

唐雪瑶的身子有些乏了，经验告诉她再不走就要撑不住了，轻声道：“母后何时骗过你，这样，母后答应你，等母后养完病，就带着弟弟回来。”语毕，将南宫亦心拥入怀里，在其耳畔低声道：“三年，三年之后，母后就回宫，你要替母后守好凤鸾宫。”

只见，南宫亦心慢慢停了哭声，若有所思地审视着唐雪瑶，唐雪瑶莞尔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个项圈，温柔道：“这本是给弟弟做的，给你留下当个念想。”

唐雪瑶一边帮南宫亦心戴上项圈，一边略有深意道：“你别担心会有人欺负你，你是咱们南越的嫡长公主，除了大王和长公主，谁敢对你不敬。”

语罢，唐雪瑶再看一眼南宫亦心，心一狠，起身被灵绣搀着走开，经过流云和镜荷身边时，看着她们道：“好好照顾小公主。”

尽管唐雪瑶看出南宫慧敏的悔意，可是此刻不愿意搭理她，毕竟她是那个拔刀捅向自己的人，还差点杀了自己，留她性命已是仁至义尽。

唐雪瑶强撑着自己的身子走出庭门，只听身后一个稚嫩而有力的声音喊道：“母后一定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唐雪瑶顿时心绞的疼，停下脚步时已泪流满面，使劲抓一抓灵绣道：“咱们走吧。”

南宫哲瀚怅然地望着唐雪瑶渐行渐远的背影，等到看不见的时候，他低身捡起地上的两半玉佩，轻轻擦擦沾上的灰尘，对在一起，一个深色的疤痕映入眼帘，少顷，将它藏于胸口，抬起步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铭崇擦擦眼泪赶忙跟上。

太医院的风滕偶然听到了唐雪瑶回宫的消息，放下手里的活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恰逢看到刚走出庭门的唐雪瑶，摇着她的两个手腕，欣喜道：“你怎么样，没。。。”

察觉到了风滕的异样，唐雪瑶赶忙收回了手，躲避着风滕灼热的目光。

“你的身子怎么了，为什么会？”风滕再次拉过唐雪瑶的手，试图证明是自己感觉错了。

唐雪瑶也不隐瞒了，对上风滕的英眸，坦言道：“难产时，我用了药，师父还不知道，师兄先替我保密。”

风滕虽是男子，可是面对生离死别这种大事，竟忍不住热了眼眶，皱着脸道：“我马上请辞回药谷，你可还有什么要办的事情。”

“我要戴玉婷先疯后死，至于南宫慧敏，我就先给她记上一笔，她来日再还。”一提到戴玉婷，唐雪瑶的眼里都能滴出血来，咬着牙，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不杀她，怎么对得起斓靖他们，南宫慧敏命大，唐雪瑶就先饶她一命。

她到底不是那样狠毒之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唐雪瑶放过南宫慧敏，风滕答应得像舒了一口气：“好，你等我的好消息。”

灵绣扶着唐雪瑶步履蹒跚地一路走出宫门，跟那时她初入宫门时的路线是一致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没有跪接迎拜的热闹场面，没有凤冠霞帔，有的只是戴孝白衣和自始至终都陪着自己的灵绣，唐雪瑶看着身边的老人，不禁感激不已。

铭崇一路跟着南宫哲瀚来到城墙之上，在这里，他可以再多看看她，送她一程。

临上马车之际，像是有什么使然，唐雪瑶陡地转过身子从低往高回看这个带给自己无尽伤痛的火笼，终于，她冲破了笼子，可也折了珍贵的双翼，再不能拥抱蓝天。

城墙的最高处，有一抹刺眼的身影，唐雪瑶再不会给他微笑，眼里含了满满的怨恨，忽地，又像是没看见似的，又或者是看到陌生人一般，翩然转身上了马车。

南宫哲瀚手抓着城墙，身子跟着前倾，她真的走了，初见之时，她说并不后悔救了自己，离开之时，她说这是她做得最错的事。

南宫哲瀚仰头望着苍穹，有眼泪从眼角滑落，他对着老天对峙道：“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这样的安排，你还满意吗？你还有什么，一起来啊！”

“咳咳咳，噗！”

南宫哲瀚的脖子和脸憋得通红，全身发颤，正咳着，喉咙微咸，一口鲜血喷在城墙上。

铭崇见状，如天塌般的惊讶，忙上前伸手扶住，颤声道：“大王，来人，快来人。”

“太医，大王这是怎么了？”铭崇见太医查看完毕，急着询问。

太医弯一弯腰道：“大王的身子本就因为征战没好好休息，留有病患，前些日子伤口总有裂开，加之心里挂着事，不免有心悸的征兆，所以才会心口疼，现如今吐血，想是被什么事情刺激了，把之前郁结的血一下吐出来了，臣立马开方子，过些日子。。。”

“不用了，孤的病是药谷的毒所致，你解不了的，就让孤病入膏肓。”南宫哲瀚看着手中举起的两半玉佩，眼神空洞中又似带着光，绝望着开口，眼角有清流汩出。

太医不知该怎么办，偏过头看向铭崇，铭崇闭眼摇摇头，便带着太医出来了，他自不会由着南宫哲瀚的性子来，大不了做药膳，遮住药味食之。

风滕当天就趁机给戴玉婷下了药，第二日，揽月宫傻了似的宫女跑到亲政宫禀告，南宫哲瀚只派了太医院的太医去看了看，大概是为了不惹人疑，风滕并未立即让她死，一天天身体每况愈下，大约有小半年才殒命，风滕自然不会等那么久，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流云办了。

流云就算不够聪明，难道镜荷会看不出唐雪瑶在临走时候也在为南宫亦心铺路，为何说那样的话，就是在提醒南宫哲瀚多加照拂南宫亦心，为何送她项圈，不过是为了让她日日戴着，每每南宫哲瀚看见都会记挂，唐雪瑶如此这般，流云必定跟她同仇敌忾，更何况戴玉婷这样狠毒的女人，在后宫也是祸害。

自唐雪瑶走后，南宫慧敏多次请罪求见，哪怕是跪求，南宫哲瀚都不见，最后终是念及兄妹情分，只是两兄妹再回不去了，总也是不冷不热地处着，知道南宫亦心深得南宫哲瀚的欢心，便让她多去陪他。

风滕走的时候没有跟南宫慧敏道别，南宫慧敏尽管知道他请辞的事情也不曾去送行，她怎么有脸面再见他，只老老实实管好后宫的事就算赎罪了。

人总是在经历大事态后才会成长，以前南宫哲瀚怎么跟她说，她都学不来，现在倒好，闭门思过久了，倒是收敛了性子，不似以前那般娇惯无礼，宫里的老人说这才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姜太后的影子。

没了唐雪瑶的宫闱，后宫嫔妃的日子一如既往地逍遥，只是南宫哲瀚再不愿踏入，即使踏入也是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某些日子总会去凤鸾宫的正殿坐着，看着唐雪瑶的为孩子做的衣裳玩意儿一个人发呆，思念得厉害了，里面会传来轻微的抽泣声。

从此，亲政宫的书架上，卷起的画纸上不再是遥雪，而是唐雪瑶，大婚时的样子、捉迷藏时候的姿态、乞巧节起舞的画面。

从此，南宫哲瀚的失眠更加严重了，有时候一个人会对着烛光坐上半夜，兴起了便作画来消磨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