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腾的左右为难

梁琳没主意，偷瞄着流云的神情，灵绣见势身子一挪正好挡住，梁琳只倾身将头重重地往地上敲打，求道：“王后，求您不要问了，臣妾真的不能说，臣妾死也不能说。”

听着地上“咚咚”如捣蒜的响声，唐雪瑶心里有些不忍，只是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唐雪瑶还不想就这么松口。

流云拽着裙子爬到唐雪瑶面前，俯身哭泣，附和求道：“王后，您处罚奴婢吧，小姐真的不能说，否则小公主和梁家都会有不测的。”说着已潸然泪下，忙去拉住一旁的梁琳。

闻言，唐雪瑶心下一紧，看一眼灵绣，灵绣跟自己想得一样，不宜再问下去，开口道：“梁昭仪不要再磕了，既然此事非同小可，本宫不问就是了。”其实，唐雪瑶已经得到答案了，普天之下也只有南宫哲瀚有这样的生杀大权，也就是说种种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梁琳直接被吓傻了，唐雪瑶已经叫停了，她还一个劲地在磕，额上红彤彤一片与她虚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嘴中不断着重复“谢王后”。

唐雪瑶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麻烦，更没想会跟梁琳闹成这样，毕竟在这后宫除了董倩倩，她觉得最合得来的就是梁琳了，心中有些愧疚和不快，走近低身将闪躲的梁琳一把扶起，低声道：“你不用忧心，我把亦心当做亲生女儿来待，既然我答应你了，必定不会反悔，只是以后我不会再来你这儿了，你自己且保重。”

梁琳有些意外，迷糊间泪眼婆娑地看向唐雪瑶，似是要去证实一般。

语毕，唐雪瑶望一眼梁琳，松开手，抬步便要走出去。

梁琳突地想到什么，满眼泪花间，忙转身哽咽急道：“还请王后也不要再让小公主来琉璃阁了，从此之后，南宫亦心只有一个母亲，就是王后您，梁琳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有您照顾她，梁琳死也瞑目。”梁琳的语气坚定又感激，说完，含泪盈盈又拜了下去。

闻言，唐雪瑶停下步子，微侧过头，余光瞅着那一抹跪影，思忖半刻，寂寥启唇：“再过些日子是亦心的诞辰，你好好珍惜吧，过了诞辰，大王也快回来了，你想让她来也来不了了。”

梁琳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反应过来，忙笑着擦眼泪，感恩道：“谢王后，谢王后。”

出了琉璃阁，唐雪瑶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以为她是懂他的，可是现在才发现很多事情她都蒙在鼓里，许多事情都需要自己好好来捋捋，忽然觉得自己贸然去逼问梁琳有些操之过急了，希望及时收手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唐雪瑶近日总是心事重重，只让斓靖在身后跟着，自己一边想一边漫游，不知不觉来到那日给南宫哲瀚送行的城墙之上，抬头仰望浩瀚星辰，脑中想到自己第一次爬上宫中屋顶，却正巧被他碰见的事情；想到送他出宫时杂乱却又强作镇定的心情，想起他微微动颜的神情。

低头一算，他已经走了两个月左右，两个人大半年都没有好好说话了，真不知道他若看清自己就是遥雪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和感受，想到这儿，唐雪瑶低头痴痴苦笑，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罢。

经过一天的赶路，风滕和南宫慧敏一前一后，牵着马风尘仆仆地进了药谷。

东华子正在聚精会神地闻着各种药瓶中的气味，长久不见，风滕高兴得很，大老远松开手里的马绳，一边跑着一边爽声喊道：“师父。”

闻声，东华子愣了一下，恍然转身间见到略胖了些的风滕，露出了慈父般的灿烂笑容，来不及放下手里的药瓶，几步走过去，带着惊喜又开心的腔调问道：“滕儿，你回来了？”

“是，本来打算跟您先说一声的，但想着给您个惊喜，所以就直接回来了。”仿佛一回到药谷，风滕就回归了本性，调皮洒脱的样子颓然显现，笑得像个孩子。

东华子的眼里满是柔光，少有的慈眉善目样子，拍着风滕的肩膀调侃道：“宫里的伙食不错哈，都胖了一圈。”

风滕憨憨地笑着，嘴中油腔滑调道：“再好也没咱药谷的东西好吃。”

正聊着，一从陌生的人影不时闯入东华子的鹰目中，东华子登时警惕地审视一眼，对风滕肃言问道：“她是谁？”

风滕心慌地瞅一下南宫慧敏，贴近东华子的耳旁低声道来，手故意搭在他的小臂上，暗示其给人面子。

只见东华子一听是南宫慧敏，脸接着就不好看了，斜晲着风滕，闷声“哼”一声，鼻息将唇上的胡子吹得一颤，带了怒道：“待会儿再找你算账，你自己招呼，为师可不会侍候人。”语毕，东华子一甩袖便扬长而去。

就知道东华子护得唐雪瑶噔噔的，风滕无奈皱皱眉，为难地看一眼南宫慧敏，讪讪一笑：“长公主，您先等一会儿，我去拴好马然后带您去房间。”

南宫慧敏明显看出东华子的拒之门外，要不是自己有长公主的身份，恐怕早就被赶出去了，但是见风滕因为自己挨骂，自己也只好撇撇嘴忍了下来。

既然知道了梁琳的身份，唐雪瑶故意让南宫亦心多陪陪她，甚至打算在她生辰那日也尽量让她待在琉璃阁。

因为南宫慧敏这个不速之客，害得风滕也只能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东华子的冷屁股，要不是看在风滕的面子上，南宫慧敏才不会这么乖乖地看东华子的脸色。

这日，南宫慧敏见苗圃开的花很是鲜艳美丽，忍不住进去摘了一小把，闻着馨香的花朵整个人神清气爽，还想着好好问一下风滕是什么花。

“你在干什么？”

只听身后一个苍老有劲但却充满恶意的声音迸发，南宫慧敏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花给扔了，猛地一回头，却看见东华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似乎是要吃了她。

东华子上前从南宫慧敏的手里一把夺过，横眉冷对，毫不客气地逼问道：“长公主以为这是王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南宫慧敏被骂得一脸懵，半天没反应过来，不过倒也没有恼火，待回过神有些委屈地解释道：“医圣，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宫也没做什么呀。”

“哼！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说着，东华子将手中的罂粟花狠狠扔在地上，全然不顾及她的身份。

风滕听见东华子的怒声，心想坏了，忙快步流星地赶了过来，看着地上的罂粟花紧张发问：“怎么了？”

“本宫不过是摘了几朵花，医圣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眼见风滕过来了，南宫慧敏觉得更加委屈，就算是南宫哲瀚也不会让自己这么没有面子，说着眼里都有泪花了。

风滕也是左右为难，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忤逆东华子，只好对南宫慧敏说道：“这不是花，而是师父精心培育的药材，长公主不该就这样摘下来的。”

“风滕，你。。。”南宫慧敏真没有想到风滕会这样愚笨，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数落自己。

风滕也知南宫慧敏生气，看了看东华子的脸色接着帮南宫慧敏说话：“师父，长公主从小没有接触过药材，不是有意的，您多担待一点儿。”

东华子看着南宫慧敏叹一口长气，再看看风滕，捋捋胡须，稍缓神色道：“不是为师赶人，风滕，你也太没规矩了，长公主岂是你随随便便可以拐出宫的，大王该着急了，你赶紧送长公主回去吧。”

风滕还没明白东华子的话中话，南宫慧敏却不乐意了，憋红了脸瞪着眼道：“你这个老头子，本宫忍你很久了，风滕怕你我可不怕你，你不就是不想让本宫在这吗？你以为本宫稀罕在你这儿住，不用你赶，本宫自己走。”语毕，南宫慧敏气势汹汹地就要走。

风滕上前陡地拉住南宫慧敏，微微出力，小声劝道：“长公主不要意气用事。”

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风滕这个样子，南宫慧敏觉得更可气，窝囊极了，他明明知道是他师父不对，自己已经够让步的了，他还这样说，一把推开，一口怨气咬道：“不用你管，你好好听你师父的话吧，本宫自己可以回去。”

“长公主，唉！”看着南宫慧敏一意孤行地跑开，风滕看一眼东华子，想追过去的念头一下藏了起来，低头弱声道：“师父。”

东华子看出了南宫慧敏对风滕的心思，他能隐约感觉到风滕多少也有一点儿这样的意思，正是因为这样，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我知道，你心里也觉得我不讲道理，甚至是不通人情，太过偏心雪瑶，其实在为师心里，你跟雪瑶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孩子，但你会觉得我对你太过严厉，那是因为为师想对你委以重任。”说到这，东华子早就没有了平常严师的样子，反倒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慈父模样。

东华子从没有跟风滕说过这些话，但师徒两人都明白这个委以重任是什么意思，药谷的谷主是东华子，只有他才可以收徒弟，而且只有他的徒弟才有继承药谷的可能，遥雪只接触过医术，且不说她对剑术一窍不通，就毒术也是极差的，再加上她的身份地位，已然说明她不可能成为谷主的，所以谷主的位子十有八九是风滕的。

风滕又是惊讶，又是惭愧：“师父？”

东华子并没有被风滕的表情打断，深邃的眼神与一朗晴空衔接着，口中徐徐道：“年少时，为师也有喜欢的女孩，只是当时一贫如洗的我并没有勇气告白，后来连这个想法也深深地埋在了心里，因为即使女方家里没落了，他们宁愿将其下嫁给一个穷秀才，也不愿意让女孩嫁给一个医者，他们觉得咱们这行下贱。”

东华子讲到这时是咬牙切齿的，风滕甚至有种错觉，好似东华子的眼里也会这样认为自己与南宫慧敏的关系，反应过来的风滕忙摆手解释：“师父，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徒儿跟长公主就是普通朋友。”

东华子一副关心呆瓜的仪态扫一眼风滕，直接挑明道：“就因为你口中的普通朋友，你跟雪瑶冷战那么久？就算为师相信你对长公主没有男女之情，那长公主呢，傻徒弟，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朋友之情，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就算真的把你当做朋友，她也得考虑一下世人的眼光啊，一个女孩子跟你孤男寡女出来这么多天，名声会受损的，也就是偷偷跑出来，没准回去大王指不定怎么处罚你。”

风滕还不算愚笨，毕竟类似的话唐雪瑶也有说过，他更觉事情有些棘手，惊慌问道：“师父，雪瑶也提醒过徒儿，只是我没当回事儿，那这下该怎么办。”

乍一听，东华子更来气，迅雷不及掩耳地给风滕当头一棒，大骂道：“你这个笨小子，怎么办？你以后给我注意点分寸，难道你想做长驸马？唉，你快点去追吧，她走有些时间了，万一出点什么事，不要说你了，咱们药谷也得跟着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