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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夜,王后不得上榻

唐印眉间雪

琉璃阁中,梁琳散着略有些粗糙的头发倚在宫门口探听着外面的管弦乐声,双瞳只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殿傻傻发呆,思绪跟着也飘了过去。

流云擒了一件单衣,走近披在梁琳的身上,关切道:“小姐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梁琳只微一转首,便又看向天边,悲凉一笑,眼中已多了一层雾气,怆然开口:“他娶妻了,就算是这样的日子,他也不允许我踏出这里一步。”

闻言,流云的脸上略显惋惜和不忍,这几年的困苦,她再清楚不过了,许久,斜晲了一眼大殿,带了气劝道:“小姐不要再为大王伤心了,对谁好,都不如对自己好来得值得。”

“我一直以为他对我是有情的,那时,就算他身边有再多的女人,终也不会冷落了我。”梁琳语中含笑,眼中也多了些许星光,可见当时她是幸福的,所以回想起来还能如此怀念。

“哪知自己和其他女人没有半分区别,我只不过想为他生个孩子而已,却落得如此下场,整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梁琳纵使再爱南宫哲瀚,这时也能听出许多怨恨,甚至有一些悔恨。

“他就算再爱那个女人又怎么样,不也是得不到,他比我可怜,我爱的人至少还活着,而他爱的人,呵,却再也见不到了。”梁琳脸上虽是挂着笑,但眼泪却出卖了她,对于那个他口中薄情的男人,除了恨到底还掺杂了别的东西。

流云抬手帮梁琳拭去泪珠,再将面纱别在发上,暗暗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流云死也不会给小姐出那样的主意,小姐先戴上面纱,若是被宫里的老人瞧见您的容貌,怕是大王不会轻易罢休的。”

听得流云这样说,梁琳心中更不是滋味了,泪珠顺着面纱而下,渗成了一行水印,当初是她执意要为南宫哲瀚生下孩子,才会求着流云为自己冒险,现在却叫她自责不已,实在不该,抬手握住流云的手,心有愧疚道:“流云,幸好有你,否则我也活不到今天,只是委屈你跟着我受罪了。”

流云摇摇头,眼中也已含泪:“小姐不要这样说,流云这条命是梁家给的,能够陪在小姐身边是流云最开心的事,小姐要是真心疼流云,就请好好对待自己,就算小姐什么都没有了,也还有流云。”

梁琳感激流云的忠心,自己被困起来三年了,流云却总是三年如一日地对自己好,那些个拜高踩低的人没少给脸色看,但流云从不向她诉说,其实她全全记于心上。

不知不觉到了入洞房的吉时,南宫哲瀚表面上喝得酩酊大醉,被两个小公公一左一右,摇摇摆摆地架到了凤鸾宫,大手生拽着身边的人,迷糊喝道:“喝,孤还没喝够,再给孤倒满。”

老远儿,唐雪瑶在内殿内都听到南宫哲瀚大着舌头说话了,便垂下倩眸整理了下衣服,赶紧起身恭候。

灵绣在门口帮忙开门,铭崇小心翼翼把南宫哲瀚扶到凳子上,然后对唐雪瑶露出一脸窘状,赔笑为难道:“王后,今儿大王高兴,多喝了些,您多担待。”

唐雪瑶自然知道在宫里不好当差,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铭崇是南宫哲瀚身边的老人,自己无心的罪,看了一眼南宫哲瀚,半闲聊道:“本宫知道了,大王一直这样嗜酒如命吗?”

唐雪瑶知道南宫哲瀚爱酒,可是就算再酗酒,再想让自己出糗,也没必要把自己喝成这副模样,甚伤身子。

铭崇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虽未说一句话,唐雪瑶便也知晓了,微笑着脸温言道:“公公事情多,本宫就不留了,先去忙吧。”

铭崇感激地点点头:“那大王就交给王后了,奴才告退。”边说着,便躬身带着来时的人出了凤鸾宫。

灵绣倒满两杯交杯酒,端起来递到唐雪瑶面前,提议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您和大王喝了交杯酒就歇息吧。”

闻言,唐雪瑶当即接过酒杯,不想灵绣刚要把酒递给南宫哲瀚时,原本趴在桌子上的南宫哲瀚猛一抬头,啪,酒全撒了,酒杯也摔在了地上。

见状,灵绣顾不得沾满酒水的双手,忙放下杯子仓皇跪下,惶恐请罪:“大王,奴婢手拙,奴婢再倒一杯。”

好好的洞房花烛出了这样的事,灵绣必定自责不已,南宫哲瀚只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个人嘤嘤呜呜地自言自语。

唐雪瑶总觉得南宫哲瀚是故意的,他其实清醒得很,否则也不会立马就装睡了,他既然不愿跟自己喝交杯酒,唐雪瑶也自不勉强,想想也是,谁会愿意跟自己的仇人喝交杯酒。

唐雪瑶略有深意地看着自己的杯中酒,浅浅吐一口气,最终放在桌子上,接着伸手扶起灵绣,淡淡道:“算了,撒了就不要再倒了,一个形式而已,大王今日喝了那么多酒,这一杯就省了吧。”

这可是交杯酒,关系着以后的幸福,不可不信,灵绣瞪圆了眼睛,口气里尽是自责,摆着手坚持说道:“主子,这可不行,交杯交杯,相交一辈子,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唐雪瑶笑灵绣的迷信,看着盘子里满满的桂圆和莲子,惨淡一笑:“哪有那么灵验,都说百年好合,可这世上有几个人活过一百,再说了,喝了交杯酒,和离的夫妻也多的是,我从不信这些,还是赶紧给大王宽衣解带吧,明日大王还要上早朝。”

唐雪瑶被折腾得很累,刚才就一直打盹,现下更是觉得疲累,只想赶紧好好休息一下。

见唐雪瑶不容置喙,乏困得眼皮也不想多抬一下,灵绣虽是忧心,但也只好作罢,和斓靖费了好大劲才将南宫哲瀚扶到床榻上。

唐雪瑶拖着疲惫的腰肢跟过去,见那人躺好了,便俯下身子,伸手刚要给南宫哲瀚脱去靴子,却被猛然起身的南宫哲瀚吐了一身,不免霎时脸色就变了,皱着娥眉,屏着气息,抑制着呕吐的冲动嫌恶道:“哎呀。”

唐雪瑶最受不了脏了,还有这臭味,弄得她都想作呕,灵绣自顾不得南宫哲瀚,赶紧拿手绢帮忙:“来,主子。”

唐雪瑶的眉头更拧了,瞪着复又倒在床上的南宫哲瀚,心中窝火,眼里似乎也是点了小火,这算怎么回事,好好的婚礼被南宫哲瀚折腾成这个样子,这个时候了也不消停会儿。

算了,谁让唐家欠他的,唐雪瑶略苦着脸长舒一口气,将全身的火气湮灭,无力吩咐道:“照顾好大王,我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的唐雪瑶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这下子也没刚才那么困了,慢慢弄走近南宫哲瀚,定睛望着床榻之上睡沉了的他,好似察觉出他的一丝优点,可是突然为自己,也为眼前的这个夫君感到迷茫,唐伯瑀竟想让风流成性的他对自己不一样,想让自己怀上他的孩子,或许这样可以保下唐家,可南宫哲瀚对自己的讨厌暴露无遗,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自保大概都是难事,更何况。。。

更何况,她的性格也注定了她不愿意与他人争什么,更不愿意特意去争,若不是父亲又逼又求,她怎么都不会将自己送进这个囚笼里。

唐雪瑶自然是希望两个人能够相安无事地处着,静静站了须臾,低身帮南宫哲瀚掖了掖蹬开的被角,然后抬步走到桌子旁坐下,双手抱臂,伏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铭崇约摸着时间来请南宫哲瀚去上早朝,灵绣没见里面有动静,眼见时间快到了,于是冲屋内轻轻喊道:“王后,铭崇公公来服侍大王上朝了。”

只隐约听到外面的声音,唐雪瑶慢慢清醒过来,刚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枕麻了,只叫她一动不敢动,牵着眉头,只好咬着牙唤道:“灵绣,进来吧。”

灵绣和铭崇一前一后走进来,看见坐在凳子上一脸难受的唐雪瑶,灵绣上前担心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手臂睡麻了,昨晚不困,想着先在这坐一会儿,没承想就睡着了。”唐雪瑶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全然不提南宫哲瀚一个“大”字姿势把整个床都占满了。

铭崇偷偷瞧了一眼床上的南宫哲瀚,脸上显着难色,转头禀告道:“王后,马上要早朝了,奴才去叫大王。”

铭崇走过去时,南宫哲瀚已经睁开眼瞧着床顶的红帐子,不过铭崇还是装腔喊道:“大王,大王醒醒,该上早朝了。”

铭崇跟了南宫哲瀚七八年了,自然一个眼神就明白,两人熟练地配合着。

南宫哲瀚大动静地翻了个身,拉着长腔佯装抱怨道:“真烦人,又要上早朝。”

待到铭崇帮南宫哲瀚拖拖拉拉收拾好朝服,南宫哲瀚方才拽着沉重的身子,打着慵懒的哈欠,睡眼惺忪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手上的麻劲也过去了,唐雪瑶井然站立好,在侧恭敬行礼:“参见大王。”

南宫哲瀚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抬手扶一扶眼窝,敷衍地道:“昨日孤太开心,喝得有点多了,没照顾到王后,竟让王后在这儿睡了一宿,是孤疏忽了。”说着,南宫哲瀚连眼皮也没抬,更不要说看一眼自己所指了。

唐雪瑶自知南宫哲瀚是故意的,仅从他的话里丝毫也没有感觉到歉意,不过她倒也不生气,不卑不亢地回道:“大王言重了,是雪瑶自己太过愚笨,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闻言,南宫哲瀚也不怎么困了,抚掌大笑,盈盈夸赞道:“不愧是大司马的女儿,识大体,孤去上早朝,王后可以再睡个回笼觉。”

“大王请等一下。”随着柔声急促开口,唐雪瑶颔首俯身走到南宫哲瀚的身旁,略想了想,没有看南宫哲瀚的反应,抬手便帮南宫哲瀚整了整衣领,得体地笑道:“雪瑶嘴拙,若说了什么不对的,请大王多担待。上朝是件严肃事,大王是南越的王,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体现着南宫家的皇威。”

唐雪瑶的话点到为止,没有指出南宫哲瀚的任何不足,亦没有说是铭崇侍候得不周到。

整理完衣服,唐雪瑶就垂手退到一边,躬身低头道:“臣妾恭送大王。”

南宫哲瀚全程只是看着,有一瞬间,他的心中莫名的不一样,不过更多的是觉得这个女人有心机,就像昨日她都做得滴水不漏,大婚上还喊着南宫钰轩的名字,今天早上就这么上手地扮演自己的妻子,南宫哲瀚看了一眼唐雪瑶整理过的地方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带着薄雾般的微笑走出去。

铭崇回过神来,忙冲着唐雪瑶认错:“是,奴才下次一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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