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所料,沈青辰的脸色刷的变了,一下站起身子,慌道:“我,我,这么晚了,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说罢猛的撞开门子跑了出去,这慌不择路的样子,竟比梵析更像逃命。
我笑的胸口疼,一个劲的咳个不停,好似许久没有这么多的乐子了,直将我笑到疼的喘不上气来,这才勉强缓了下来。
次日一早,喜竹端着水来给我擦脸,一进门看见我斜倚在床头上,当即如白日里见鬼一般,将她惊的把整盆水都砸在了地上。
“墨姐姐”喜竹缓过神来也不顾身上湿了一片,猛的扑过来将我牢牢抱住,眼泪又如雨点扑簌簌落下:“墨姐姐,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了了……”
昨夜被沈青辰那么抱着,今早又被喜竹给死命抱住,我顿觉缓不过气来,使劲咳了好几声,这才从喉头挤出几个字:“你抱的我喘不动气了……”
喜竹比沈青辰反应还大,一下子将我放开,动作毛毛躁躁,竟险些撞着我的狐狸脑袋。
我既已醒了,自是会饿的,她哭得够了,便去小厨房给我盛了一碗稀粥,小心翼翼的在嘴边吹凉了喂我。
我趁她吹气的空档便问她:“沈清淼怎么样了?”
“娘娘现在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在房中走动了,只是未出月子,不敢见风,也就没能来看你,不过娘娘心里却对你很是挂念,每日都会问我十几遍你醒了没有。”
我点点头,将递到嘴边的粥吞下,又问:“那孩子……”
“是个皇子,孩子很健康,从生下来就不哭,每日都笑,倒是好养的很。小天师那日来给起过名字,说这孩子起死回生,还能这么伶俐,都是墨姐姐你的功劳。”
“起了什么名字?”
喜竹将手中的汤匙在碗里搅动了几下,道:“单字一个陨。”
陨,此字凡世常以为不祥,代指死亡之意,廖科却偏偏为小皇子取为名字,从死亡中重生,正是涅槃之意,倒是有趣的紧。
喜竹见我一个人沉思,不再言语,便又道:“娘娘她还不知你的身份,天师与她讲,你是因为得知娘娘难产,日夜兼程赶回来,路上疲乏,又受了风寒,回来又听说娘娘去了,这么一吓,便直接病倒了。”
这廖科想的倒也周全,我刚刚还在顾虑,若被沈清淼知道了我的身份怕是要惹出大麻烦的,别的还好说,如果再像当初那般抱着孩子要跟我走,那可就难缠了。
一碗粥很快便入了腹,喜竹为我擦了嘴,就准备将粥碗端下去,我开口叫住她:“等会再收罢,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喜竹复又坐下:“墨姐姐你问吧。”
我轻轻活动了一下身子,又坐直了一下,这才问她:“沈清淼从高台摔下来的事情,桓帝可处理了?”
喜竹叹了口气,似乎再提此事她依旧有些郁郁:“皇上他身子不好,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娘娘的这件事,便处理的草率了些。”
见我疑惑,喜竹又道:“娘娘摔下来之后,沈将军去检查过高台,发现上面有一小块台阶被人刷了桐油,后来领了皇命搜查,便在明霞宫中搜到了小半坛的桐油。墨姐姐,你也知道,桐油这东西见火就着,一直都宫中明令禁止的,所以此时明霞宫的这坛子桐油就十分可疑了。后又经调查,便在禁军中找出了静妃的姘头,那人也不知是受了谁的唆使,上去便咬定这坛子桐油是静妃让他从宫外带进来的,任静妃一百个嘴也辩解不得,被强灌了罪名,未经慎刑司审判便被赐了白绫。”
“那李宛云呢?桓帝就没处罚她吗?”
喜竹起身为我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才道:“没有,宛妃摔下来的时候为了护着咱家娘娘,愣是将手臂给摔伤了,前几天过来请安的时候,胳膊还吊着呢。”
我点头:“这李宛云果然厉害。”
“墨姐姐你这是何意?”
看见喜竹一脸疑惑的盯着我,我便细细为她讲来:“先前我心中有诸多疑问,今日听你说来,这些疑问倒也解开了。林麓久居深宫,难有机会接触男子,为何却平白多了个姘头?不仅如此,这男子似乎胆大的很,当日被许慧撞见两人苟且之事,不但没吓的躲起来,还胆敢挑拨林麓杀死许慧。现在想来,怕是这个人本就是李宛云的特别安排,至于当时是为了什么目的,不得而知,但现在却实实在在派上了用场。这也便是为何这男子一被抓就不加辩解一口咬定了与此事有关,因为他原本就是听命行事。”
“另外一个疑问,我虽是猜到了大概,却没有确凿证据,此时便不与你说了。”
喜竹似是没听出我话里的关键所在,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挠挠头,道:“墨姐姐,你说什么?静妃想要杀死良妃?我就说嘛,为何静妃一死,良妃娘娘的失忆症便好了,原来一切的源头都在静妃身上。”
我稍感欣慰的看着她,以为这妮子突然变得聪明了,谁成想她下一句话将我噎的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
“如此想来,定是之前静妃给良妃娘娘下了药,才另她暂时失了记忆,她现在死了,没人继续下药了,良妃娘娘的失忆当然就好了。”
我摇摇头,被这小妮子的想法给折服了 ,莫不说这世间有没有这种药,即便是有,药效散的又怎会如此之快。
喜竹却是认定了自己的见解是对的,见我摇头,也不介意,问了我没有别的事情,便自顾自端着碗下去了。
再歇了一些时日,我便可以正常活动了,虽然修为随着那一半的妖丹损了大半,但好在先前饮了不少妖王之血,剩下一半修为全留住了不说,半颗妖丹似乎也凝实了。
只是自那日离开,梵析便不曾出现过,我每日夜里都倚靠在床头,怔怔的盯着房门方向,却始终未能等到这扇门打开。
有那么些许瞬间,我都在想,是不是那日不该说那句不想见他的话……
这些日子,沈青辰也未再出现,该是认定了我男子的身份,被打击到了,如此也好,正好免了他的纠缠。
我向来都是记仇的性子,先前不愿增添麻烦,所以无关痛痒的事情,能忍的便都忍了。只是沈清淼的这件事,却让我足足损了大半修为,我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于是这日夜间我便趁着宫人们熟睡了,悄悄溜入了玉泉宫……
次日一觉睡至了大天亮,喜竹端了饭食进来,便在一旁盯着要我趁热吃掉。
“外面怎么如此嘈杂?”我接过喜竹递来的筷子,却未打算开动。
喜竹皱皱眉,又将筷子夺了回去,在盘子里夹了一大口菜递到我的嘴边道:“听说宛妃娘娘昨夜里被一只狐狸吓的不轻,今日早晨便下不来床了,皇上那边听了禀告,着急坏了,身子还没好就乘着玉撵去了玉泉宫,这不刚刚招了小天师进宫,说是要给各宫驱驱邪气。”
我心中暗笑,却只是点点头,嘴里喊着饭含糊道:“李宛云平日里心思歹毒的不行,还能怕一只狐狸?”
“谁说不是呢?怕是亏心事做的多了罢。”喜竹说着又将茶杯递了过来:“听玉泉宫的下人们议论,说是宛妃娘娘先前就在宫中就遇见过两次这只野狐狸,还曾喊人打杀它。刚开始还有宫女担心,狐狸这种有灵性的东西哪能随便得罪的,若是真招来报复,那还了得。只是过了些许日子也一直没发生什么事情,也都不再当回事了。”
喜竹顿了顿便又用勺子搅着汤碗道:“谁知昨日夜里宛妃入睡后竟梦见了这只狐狸,那狐狸在梦里还会说话呢,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我噗嗤一声乐了:“只不过是梦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这只狐狸就在你面前,也没看你多稀奇。”
喜竹却是白了我一眼,不理会我的调侃,继续说:“你说宛妃娘娘是不是坏事做多了,所以就连狐狸也看不下去了?听说那狐狸在梦里还威胁她,说再敢做任何对皇嗣不利的事情,就直接来取她的性命。说起来也挺招笑的,清早的时候宛妃倚在皇上怀里哭了老半天,说什么当初皇后娘娘为了救她差点伤了腹中的孩子,这本就是她的错,即便是招来报应她也认了。话说的好生委屈,她倒是忘了先前是谁让人往娘娘药汤里加麝香了。”
喜竹说着便有些忿忿不平,这妮子平日里大大咧咧,现在看来却是心眼小的很,仇啊怨啊的,即便不提,也都记着呢。
我伸出手指敲敲她的脑门,又有些哭笑不得:“你瞅瞅你,说着怎么就气上了?这么大声,你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喜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尴尬的一吐舌头,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见我不再张嘴了,她便将碗碟都收拾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就过来掀我的被子:“小天师一会就该来我们月禧宫了,宫里的那些妮子们也不知是怎的了,一听他要来,都似魔怔了一般,争着抢着要到前院去,墨姐姐,咱们也去看看呗,我还没见过人驱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