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起于神思，止于唇齿。起于夏，终于冬。

彼时微暮，夜色正朦，上面流转着星月，下面平铺着皓影，你踏雪而过，惊起一场风，便冻了满溏湖。我与你相识愈久，愈觉得你与我是山穷水尽时的狭义相逢，肆意于快意恩仇的江湖浩荡。你是光，我就是镜，镜花水月，浮尘飘渺。

我们不过是尘埃和影子。

对于我来说，世间的女人大约有两种，一种宛如花，花语心头藏，花心含苞放，清风若不来，凌寒我自开。另一种女人宛如月，是朦胧婉约的画，是熬人相思的婵娟，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江南烟雨，或是“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的一梦。大抵是南方的女子多婉约，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我素来认为女子便该是如此，只是你我这二十年咫尺天涯，朝夕间一衣带水，相逢恨时晚。

内蒙的女子多傲，带着野性的，豪爽的美。有趣的是我妈妈在我与她打视频里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定了，你是腾格尔的女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是孝庄皇后背后的山河。

只是野马也有哀思。

你牵着我的手在我耳边低喃，言语被空气冰冻一直冷到肺里，你抽一声气，眼睛莫名的睁大望着一抹月，大抵是想让风把眼睛里的水吹冻住，眼泪便不会流。

我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我笑，你问我笑什么，我笑你幼稚。

她哭，她哭我不懂。

总有一些话，止于唇齿，封缄于口。或是羞耻，或是哀思，或是半知不解，或是心衰力竭。有些故事，起于懵懂，长在无知，衰于情，竭于力。美好终究是难以留住的。

你说，等下次见面，积攒了好多的温暖拥抱他。

你说，为了相聚，连呼吸都要刻意调整。

你说，思念是苦药，而你要小口斟酌，唯恐一饮而尽。

你说，我最喜欢的是17岁那年的那个教室，那扇窗户，那方桌椅，邻座的那个人。

你说，你很想念他。

你说，我们总是低估了时间，低估了距离，高估了爱情，高估了我们。

你说，你和他一千多千米的距离，生活，成长，不同的环境、诱惑、压力、前程，你们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们，岁月无声，物是人非，当年的鲜活岁月变成了蚊帐上的一抹血，红玫瑰也终究抵不过白月光。

你说，我会记得，用心去记得，用皮肤去记得。

记忆化为了轻薄皮层下的黝黑色刺青，沿着皮肤纹理，吻过一寸寸岁月的痕迹。

人世间的悲欢大不相同。冰面上的男女乐于冰上运动，欢喜用尖叫来喧嚣；你为埋葬一个三年的感情而落泪，悲伤被空气给凝固；我只为听一个故事，品一盏壶中的酸涩。

你说，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而我确很悲伤。

我说，你笑，万马都要奔腾，你哭，连风雪都要结冰。你笑的时候是九天的离火，你一哭就是十二月的风雪客。

我说，缝缝补补的爱是龌龊龃龉，密密针脚里的藏的是刀光剑影，只可惜你以情为水，以爱做谷，以心成窖，却不知这一次酿就的竟不是甘醴而是苦酒。

我说，人生相聚难免离别，恩爱笃定越难相逢，不若让冬风自去，等一场春雪，化一溏的冰，欢聚夜短，忽忽远行。我们不过是彼此的过客，我去往我的天堂，偶尔路过你的人间。

我说，我们在时间的洪流中，各执一叶舟，劈波斩浪，只为化茧成蝶。可是亲爱的，这一辈子好长如高山大川绵延不绝，这一辈子好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在纷纷乱乱的潮流中，我们只能从自己编织的一团乱麻中破壳而出。

青春啊，总归是一本写得太仓促的书，我们读得太认真，总归是要落泪，读得太快，又是要错过彼此的。

但是啊，相遇是缘，相交是分，就算我们以为人定胜天，可好多时候还是害怕有缘无分。

所以啊，你与他的缘分点到为止，强求莫怪。而我们之间宛如旧雨相逢，是缘定三生，是一首化地而歌的友谊地久天长。

我说，我就陪着你，治好你的伤痛，解冻你的忧郁，等一场风来，等一朵花开。

2019.11.22

小雪

致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