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守

苏晓青和何远涛漫步在枫林中，何远涛牵着苏晓青的手。这一刻，恍惚又回到了大学时光。那时他们也经常漫步在学校的树林里，一起手牵手，谈天说地。

苏晓青又忍不住摩挲着何远涛左手腕上的疤。

“你再摸两年，估计就看不出来了。”何远涛笑着说。

苏晓青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其实，我知道你这道疤的真实来历。”

何远涛愣了一下，他不想提Bree，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这个女人的名字都不要再在他的生活中出现。那些已经淡化的往事，随着这个名字的出现，又都浮现出来。何远涛只觉得心口沉闷。

“我不想说这个。”何远涛不高兴的说。

“如果不说，你就能彻底的把她带给你的阴影从你心里摸去，那我就不说。”

苏晓青见何远涛不说话，又继续说：“是她告诉我的。她被遣返回美国之前，要求见我。我就去见她了，那时候你还没有醒过来。”

“到了美国，她也会判电刑的。”何远涛恨恨的说。

苏晓青看着何远涛，“你不要恨她。”

“我怎么能不恨，你难道不恨吗？她如此的伤害你，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何远涛的脸上布满阴云。

这是出事之后，他们之间第一次提到Bree。苏晓青有时候想告诉何远涛自己见过Bree的事。可每次苏晓青试图要说的时候，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的何远涛总会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要么他就走开，去做别的事情。

苏晓青知道何远涛在逃避。她知道Bree是何远涛的心魔，她要帮他去掉这个心魔。苏晓青想要何远涛正视Bree，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只有正视了，才可以放得下。她不要他的后半生里，只要一想到Bree，就全是恨。这样他会不快乐。

苏晓青摸着何远涛蹙起的眉，试图帮他抚平。

“你不要恨她。我不恨她。我不恨是因为我不想变得像她一样，让仇恨淹没了自己。我也不想你这样。你再恨她，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你能杀了她，又怎么样？能把我的子宫还给我吗？不能。已经发生的事情，除了面对，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

苏晓青拉起何远涛那有些发抖的手：“就算忘不了，也试着淡化它，淡化这件事情带给我们心理的伤害，好不好？我从来不曾怨你，我所遭遇的这一切，我都心甘情愿的承受。开始我不能原谅你，不能接受，不是因为我受到了伤害。而是因为我们的孩子遭受了别的孩子不曾遭受的伤害，是因为我的妈妈因此去世了。所以我怨你，想逃离你。但是在我的心里，却一直想靠近你，想趴在你的肩上，告诉你我当时的恐惧。”

何远涛把苏晓青拉进怀里。他抱着苏晓青的手，有些发抖。

苏晓青就这么靠在何远涛的怀里。

过了良久，何远涛终于开口问：“她都告诉了你什么？”

“她说了你们的过去。还说了你这道疤的来历。远涛，你一开始真的没必要瞒着我。你是怕我介意你结过婚，对吗？”

“我再遇见你的时候，还没有跟她离婚。这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每次面对你，我都觉得对不起你。而且那是我难以启齿的过去，我不想让你知道。”

“可是，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差点连命都搭上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我这并不是为你做的。我是为我自己。这段所谓的婚姻，一开始就不是我所愿。但是我却屈服了。现在想来，那时的我真是鬼迷心窍。我一向不是会低头的人，就算是我奶奶也好。可是我却低头了，同意了这么一桩可笑的婚姻。结婚第二天，我就后悔，就算奶奶以死相逼又如何，我难道不能以死抗争吗？可那时，已经晚了。

遇见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觉得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我陶醉在这欣喜中。可是夜深人静时，我又想起我还不是自由身。所以遇见你之后，我去了美国，去找Bree，希望她能跟我离婚。可是她不同意。

就在我们从西藏回来，我们吵架的那天。Bree给我打来电话。我提离婚，她说我是做梦。那天我的情绪很不好。所以我跟你吵了架。你走后，我又后悔了。可是我没有找你。我想我连个自由身都不是，又怎么给你一个未来？

我又去了美国。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赌上我的性命。我希望Bree能心软，能签字。她果然签字了。我成功了。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开心吗？我的心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虽然那时我没有在你身边，可是我却好像看到了我们的未来，触手可及。

这么久了，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看到了我和你的未来。这欣喜让我开始觉得这个世界都是美好的。我身上的暴戾之气也少了很多。以前我可是动不动就发火的。”

“可是”，苏晓青摩挲着何远涛手腕上的伤疤，“办法有很多种，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有没有想过我？我该怎么办？”

何远涛捧起苏晓青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泪，“我是有其他的办法，可是那时的我不想用在Bree的身上。我感激她陪伴我奶奶那么多年，她让我奶奶在异乡没有那么寂寞。那时，我始终觉得是亏欠她的。如果我知道她日后会带给你这么大的伤害，我真的应该采取别的方式的。

但那时，我只能拿我的命去赌。我去的时候，我对自己讲，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果我死在美国，那我也只能对不起你了。如果我能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一切，我真的宁愿自己当时就死在美国了。这样她也不会来伤害你。”

苏晓青捂住何远涛的嘴巴：“不许你胡说。你不知道这次你躺在病床上的这三个月我有多煎熬。我当时想，如果你就这么醒不过来了，那我就把宝宝交给周蕙和我爸爸，然后我就随你而去。”

何远涛紧紧的抱住苏晓青：“你这个傻瓜。我不要你为我而死，我要你为我而活。我还有好多事情，想让我陪我一起去做。”

“不管怎么样，这辈子，我欠你两条命。我用下辈子来还你另一条命，怎么样？”

“不要，我还要你的下下辈子。我要你的永生永世，只要有轮回，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十月，周蕙终于穿上了婚纱。

苏晓青看着婚礼上笑意盈盈的周蕙和鲁亮亮，她也不由得握紧了何远涛的手。

何远涛宠溺的看着苏晓青，一脸微笑。苏晓青看看何远涛，又看看坐在一旁抱着宝宝的苏行川。

苏晓青笑了，不管经历过什么，最后，我们都会幸福的。

一年以后，周蕙生了个女儿。苏晓青抱着周蕙的女儿，越看越开心，越开越喜欢，都舍不得放手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就让她给我们做儿媳妇好了。”何远涛说。

“你说话怎么这么霸道，人家鲁亮亮和周蕙还没同意呢。”苏晓青白了何远涛一眼。

“我们念念这么好，他们怎么会不同意。”何远涛说着看了周蕙一眼，又扫了一眼鲁亮亮。

何远涛始终对这个鲁亮亮没有好感，苏晓青就说何远涛小心眼，还不如人家周蕙大方。何远涛不屑的哼了哼，继续看鲁亮亮不顺眼。

周蕙笑了：“何总，您这可是地主的做派啊。仗着我在您手底下混饭吃，就要为您儿子强占我的女儿呀。”

“强占又怎么样？我们念念这么好，多少女孩排队等着呢。”何远涛亲了一下念念的脸蛋，“念念，你说，你要不要这个宝宝做你的媳妇？”

念念点点头说：“我愿意。”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在一个冬日的午后，苏晓青和何远涛刚送了何念青去幼儿园，就接到一个电话。是Tim打来的。

“苏，我申请了好久，终于调到中国的B市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工作？我怀念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怀念那份默契。”

苏晓青笑了，“你什么时候到B市，等你到的时候，我请你吃饭。到时候我们再谈工作的事，怎么样？”

Tim说：“好。等我到了给你电话。”

苏晓青挂了电话。

何远涛不满的说：“怎么，有人挖你了？是谁啊？敢在我手底下挖人。”

“我以前的老板，Tim，人很好，跟他在一起工作很开心。”

“怎么，那你的意思是，跟我在一起工作不开心了？”

苏晓青看着何远涛，歪着头想了想说：“少了那么一点默契。”

何远涛揉了一下苏晓青的头发：“难道你跟我工作没默契，跟他工作就有吗？”

苏晓青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何远涛郁闷的低低叫了一声：“苏晓青！”

苏晓青笑了，她环住何远涛那支没有握着方向盘的胳膊说：“虽然没默契，但是很开心。”

何远涛不满的“哼”了一声，嘴角却微微上扬。

苏晓青看着车外的阳光洒进来。

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