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苍白

雨越下越大，几乎要把人着透了。

路边没有车，乔弋第一次跑了这么久，心脏几乎要冲破皮肉蹦出来。

刘耀文在后面边跑边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

刘耀文妈？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传来付婉清几乎是崩溃的，颤抖的，焦急的，甚至惊悚的声音。

“文文……一楼急诊手术室……由由出事了……”

刘耀文心里沉了一下，乔弋本来就没有父亲，现在她的母亲出事了，他自然没有时间多问，猛的一加速跑到乔弋身边。

刘耀文弋弋！一楼急诊手术室。

乔弋听到“手术室”这三个字，耳朵嗡一下，像是钻进了数十只蜜蜂，撞的耳膜几乎要破裂。

十一个人跟着乔弋身后跑着，穿过医院的大门，跑过那做巨大而精制的雕像，穿过湖边没有人的小径，夜那么深，仿佛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他们跌跌撞撞的朝着医院手术室的方向跑去，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被施了咒语的迷宫，有一头看不见的怪兽，在尽头的迷雾中张着血盆大口，它不断的吞噬着他们的生活。

转过弯，就看见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付婉清和刘谨志。

空荡荡的走廊上，他们两个人各坐一边。

头顶上苍白的荧光灯，把走廊照的又冷又阴森。

他们各自低着头，在十一个人凌乱的脚步声中直起身子，转过头看着他们。

医院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让乔弋更喘不上气。

乔弋阿……阿姨……我妈妈她怎么样。

乔弋的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

走过的地方都是泥脚印，精美的裙子也遍布泥污。

因为哭和跑步，她感觉肺里像钻进了一只鼹鼠，此时正来来回回的抓挠她。

付婉清站起来，那双迷人而妩媚的眼睛，此刻明显的红肿着。

付婉清紧紧的抱着乔弋，乔弋站在原地，看着前面“手术中”的红牌，没有任何动静，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付婉清的脖颈。

“弋弋……”

乔弋还没有缓过来，气息依旧凌乱，十一个人凌乱的呼气声在医院寂静的走廊里放大了数百倍。

刘耀文走到自己父亲身边，蹲下来，握住父亲的手。

刘耀文夏阿姨怎么了。

刘谨志抬起头，从不轻易哭的七尺男儿此时眼角也挂着泪痕，他也紧紧握住自己儿子的手，反复摸着。

“夏由……被车撞了。”

混沌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带着心碎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乔弋微微偏头看着刘谨志。

乔弋我妈妈……严重吗……

乔弋的声音，像是一只在悬崖断壁上苟延残喘的耗子。

付婉清扶着虚弱的乔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紧紧靠着她的额头。

“由由坐的车……被一俩卡车撞了……”

乔弋颤抖着看着付婉清。

“撞到头了……那时候我和谨志才刚刚到……”

付婉清说着说着就开始嚎啕大哭，她的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像一只小手，紧紧抓着几个孩子的心脏。

乔弋颤抖着伸手把付婉清自己抓的凌乱的头发抚下来，看着付婉清的面容。

乔弋妈妈不会有事的……吧……

宋安安推开前面站着的严浩翔，紧紧抱住乔弋。

宋安安阿姨不会有事！阿姨还会陪我们弋弋长大呢！

宋安安和夏由并没有交集，连面都未曾见过，但是眼泪依然掉着，她看着乔弋已经苍白的脸，用手抚摸着。

乔弋的眼泪掉在宋安安的手臂上，她怕了。

沈允和罗思思也出来，紧紧抱着乔弋，安慰的拍着她的后背。

付婉清又低下头，再次把乔弋刚刚帮她抚下来的头发抓乱，撕心裂肺的哭声在乔弋耳朵里瞬时被调成了静音。

她的脑子已经空旷了，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声音。

乔弋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术室的门顶上面红色的灯牌，她怕自己一眨眼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夏由这个人了。

七个男孩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靠着墙陪着她。

没有人说话，走廊里只有哭泣的声音。

手术室的大门砰地一声打开了，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走廊的宁静，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乔弋突然感觉自己无法呼吸，那一刻她真的无比恐惧会出现电视剧里面惯常的画面情节：医生摘下口罩，冲着镜头摇了几下头，然后说：“我们尽力了。”

然而，从手术里走出来的医生一边焦急的摘下口罩，一边焦急的冲着手上拿着的文件夹冲着几个人喊着。

“付婉清？谁是付婉清？”

付婉清站起来，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去。

“我是。”

“现在手术出现了问题，病人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上一套方案肯定是行不通了，她的中枢神经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需要做开颅手术，病人的资料紧急联系人是你，你赶紧签个字吧！”

医生刷的一声抽出一张纸摆在付婉清面前。

“开……开颅手术？危险很大吧……由由她会变成植物人吧……”

“诶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会不会变成植物人！我告诉你！病人能活下来就谢天谢地！你赶紧签了吧！你还有另一张单子要签，病人情况现在很不好，她的不是普通的开颅手术！是颅内出血了！容易脑死亡！再不签她就真的死了！这张病危通知书你先拿着。”

医生又抽出两张纸放在付婉清面前。

付婉清的手一直发抖，不敢去接那几张单子。

“拿着！快点！待会还有一份家属知情书也要你签字！你赶紧签了吧！签了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手术！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医生也急了。

付婉清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她满脑子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夏由躺在手术床上面浑身血淋淋的样子。

付婉清双手捂住脸，声音像杀猪一样难听。

“不要叫我签……不要叫我签！”

刘耀文把付婉清的手扳下来。

刘耀文妈！你快签吧！夏阿姨在出血啊！你不签怎么办啊！

丁程鑫也走过去，扶住付婉清的肩膀。

丁程鑫阿姨！你快签吧！别磨蹭了！弋弋妈妈浪费不起了！

付婉清捂住耳朵，抬起头，看着医生。

“医生，如果我签了……手术的成功率是多少……”

她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

“百分之十！”医生冰冷的声音里面带着怒气，“你要是再拖下去就百分之五！”

“我不行……我不敢签……我不敢签……”

马嘉祺阿姨！

大家都围了过去。

“万一我签了的话，夏由死掉了的话……”

付婉清蹲着，再度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膝盖里，把头发抓的像一个疯子。

“姐！无论做不做下一部手术！这个文件都得签！要不病人就死在手术台上了！你签不签！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医生真的生气了，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严浩翔阿姨，快点签吧！

“不……不要叫我签……我不签……我不签……”

付婉清满脑子都是一个声音——由由要死了。

“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你随便！反正你不签我们不能进行下一部手术！”

医生的声音在走廊里被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