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帮助

-高二A班-

宋玄伏在桌面上，目光暗沉涣散，眼底的光已然破碎成片。

警笛，呐喊，尖叫，耳鸣——各色声音掺杂在一起，在心脏破裂之时霎时归为死一般的寂静。

蓝红交织的光，浓墨般的夜色，鲜红色的血。

幼时……

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攥成拳，指甲深嵌入皮肉。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半月，却每时每刻都不能让他忘怀。

而几个月前，他也曾站在怜悯者的姿态安慰妹妹陷入昏迷的严浩翔：要积极面对生活。

去他妈的积极。去他妈的面对。

极度的悲伤来临时，最好的安慰就是拍拍受难者的肩，表明任何事都可以试着依赖我的态度。而不是故作悲悯，说些无端的话来劝慰根本无此心意的人。

他把头埋进臂弯里。

严浩翔方才为了他特地跟老师申请更换座位，放着好好的第三排不坐，非得跑到倒数第二排来看他自怨自艾。坐过来的同时还把一份三明治放在他桌上，趁着没有老师的自习课转过头来，目光真切：

严浩翔你最近脸都瘦凹下去了。

后者只淡淡抬眸望了一眼，将三明治向他推了推以示拒绝。

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无奈叹气，严浩翔忍住过激的话，捶了一下他的桌子便转回身去。宋玄置若罔闻，只一味地沉默着。

父母疼惜自责的目光，来自外界和家庭的压力，流言蜚语的恶意中伤，真相似乎在他达不到的天边。

而他也没有力气去选择追逐。

所以……需要外力……

只有沈清肆一个人远远不够，虽说他在班里永远是爱笑的小太阳兼优等生，自己信得过的朋友除严浩翔外却着实没有几个。

他慢慢用手肘支起身子来，定定地望着那人的后背，犹豫的目光几近实质化。

开口吗？

开口吗？

向严浩翔寻求帮助？

帮他找到伤害妹妹的真凶？

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什么？逃避吗？

毕竟严浩翔和学生会内部的高职有直接关系，而他的圈子太小，不足以遍布全校。

如果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宋玄严……

搏一把吧。

宋玄严浩翔。

他深吸一口气，察觉到那人身形一顿再猛地转过身来的细微动作，心底一软。

为了人脉利用他也太可恨了。

他最讨厌带有目的的人，也自然不希望自己变成那种人。

可是这样怎么能还宋幼时清白？替那个自杀只被寥寥数语报道代过、第二天就被资本压下的人申冤？

他攥紧拳，眼底有不忍和怒意翻腾。

严浩翔心细入微，跟着那群人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从方才他的纠结语气就预料到了他心中所想。

不等宋玄开口，他横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拍拍他的肩:

严浩翔我会帮你的。

见前者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严浩翔忍俊不禁，开着玩笑的神色无比认真。

严浩翔干嘛啊，我只是把想说很久的话说了。

严浩翔我们都有妹妹。我懂你的感受。答应我别再消极度日，从现在起我会全力帮你找到凶手。

把那份三明治再度放在宋玄桌子上，严浩翔刻意压低声音威胁他快吃。

宋玄怔愣半晌，眼眶酸涩，心底浪潮不断冲撞坝堤，翻腾不息。

宋玄为什么？

他怔怔地问出口。

这个问题引来严浩翔长久的沉默，他认真思索几番。那夜的记忆不断涌上心头时又被他咬牙压下，晕不开的墨色夜空包裹黑暗，随着呼吸频率直直渗入肌理深处。

严浩翔在安宁刚出事的时候，你鼓励我振作，帮我整理笔记，尽全力地支持我。被感动到了。

严浩翔还有，你有自己的三观和认识，跟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偏了偏头，他直直望向宋玄的眼睛，试图让他察觉到自己的真诚。

严浩翔这理由够吗？

后者陷入沉默，用刘海藏起微红的眼眶，撕开三明治包装袋默默低头吃起来。严浩翔如释重负般地一笑，明白他是相信自己了。

少年的目光渐渐暗沉下来。

想帮你这件事是真的。觉得你好这件事也是真的。

但那件事也是真的。

罪恶滋生后的侥幸，诅咒灵验后的庆幸和震惊，事后愈发浓烈的懊恼和压抑，通通无法忘怀。

如果死亡的罪责平摊到信任之人身上，肮脏的颜色显露在表象之下，你还愿意揭开生活的蒙布吗？

我相信你。

但也请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