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深渊

几小时前。

清晨的阳光并不称得上刺眼。

但却太过惹人厌烦。

宋玄坐在教室最后面的角落，任自己藏在不见光的墙角下，匿身在逼仄与阴暗里。

人们仿佛格外喜欢晨光的倾泻。高高地将窗帘拉起，任它闯入室内，撒落在每个人的裤脚边，赠予其名为欣喜的礼物。

他也曾那样喜欢过日光。

严浩翔宋玄。化学作业。

慢步走近，严浩翔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

半晌，宋玄猛地缓过神来，怔愣着抬眸望向来人。

严浩翔今天的心情格外好。

唇角高高地扬起，眼底的光亮又再度出现，眉眼带笑。面容愈发俊朗，给人春风般的温柔感。

他倏地想起班里的纷纷议论无法停止，“安宁”的名字反复出现着，似是电影中牵动剧情进展的攸关人物。

看来今早出现在他身旁的那个女生……

宋玄你妹妹回来了？

他努力拂去眸中的晦暗颜色，难得定下杂乱的神绪，淡然开口道。

几个月前，安宁出事，严浩翔像是被谁抢去了主心骨。做事慌忙犹豫不决，神情恍惚，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京银内部也掀起轩然大波，学生会会长带头挑起事端，激励学生反抗意识发展、拒与学校规章制度为伍。

安全部部长连续一月不曾组织视察活动，导致警察来校调查期间祸端频出。学校风评动荡，险些激起教育部的大风大浪。

同时也向全校昭示：如若有人再敢冒犯，学校暗网将再度拉紧，交由法律部门全权处理。

严浩翔嗯。她非要回来上课。

严浩翔低头笑笑，宠溺意味不言而喻。

后者动作一僵，眼底的悲戚渐渐吞没残存的理性。

沉默片刻，他叹了口气。

宋玄……作业没写。别管我了。

宋玄在责备的话入耳前率先趴在了桌子上。用手臂将双耳护住，额头紧贴桌面，任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

无助无边的苦海中，谁甘愿挣扎到筋疲力尽。

只能自怨自艾，放任自己沉沦罢了。

出了教室，严浩翔在化学组办公室门口站定。

宋玄的心情他何尝不懂。

但那种寒了骨髓的痛和失去至亲的滋味，他无法感同身受。

可只是想想便深感绝望。

最爱的人被欺凌却毫不知情，在死后才得知残忍的真相，亲眼目睹所爱从面前死去。

不过……宋幼时……

他暗暗收紧了攥着作业本一角的手，厚度不薄的纸张渐渐扭曲，变形成怪异的形状。

那天夜幕低垂，苍茫银河中没有丝毫光亮。风呼啸着拖起衣角，吹过他耳边的碎发。

风怎么会这么大呢。

因为没有建筑物阻挡吗。

吱吱呀呀的怪叫声响起，他快速收回手。深渊渐渐敞开怀抱，黑色的漩涡中出现看不见的眼睛。

他顺风而立，面色冷漠且平淡，无关生死的痛痒。

罪恶包裹身体，解开欲望的外衣，为谁狡猾残忍的举动挂上爱的借口。

对不起了。

嘘。

你在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注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