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人间5(下)
第五章 风起(下)
这显然不是张绍筠第一次见识自家温婉可人的妹妹大发脾气了。只是这一次,这火气未免大了些。
张颂之一身红色衣裳,朱瑾一般的色彩,明艳得迎春花一般喜人。大抵是临时听闻此事,连忙赶了过来,她头上的珠花零落,发髻也松散了不少,俨然不似什么贵女风范。
张绍筠素来心爱妹妹,见她眼眶子红红的,自己也觉得有点懊悔,都怪这酸儒生陆文普!
要不是陆文普跟自己争论,自己哪里会为了一时之气趟这趟浑水。
“好妹妹!好妹妹!你可千万别生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哥哥心疼!”
张绍筠的格外谄媚,让先前被讥讽的顾逢恩气得跳脚,全然不顾什么嘉义伯的名声,大声喊道,“颂之妹妹,你可别听他胡说!”
他瞥了一眼自家表弟,见他气定神闲,也不担心,接着道,“他方才还一口一个自己是未来太子妃的哥哥,太子的小舅子,还说什么我迟早有一天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告状一事,顾逢恩最是擅长,为了佐证自己的话,他甚至不厚道地拉了自家表弟下水,“是不是啊,三郎?”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裹着氅衣的小太子,就连素来不问闲事的陆文普也不例外。
萧定权不禁有些局促。
陆文昔见着故人情态,心中笑意更甚,不由自主地看向挚友。
张颂之心中又羞又气,一抬眼却跟萧定权目光对上,她红着脸咬牙切齿,“张绍筠你完了!”
张绍筠心中大骇,小心翼翼地躲在陆文普身后,痛骂顾逢恩,“嘿!好你个顾逢恩!怎么说,咱们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你这厮怎么老害我?!”
“谁跟你要成为一家人?我们家三……”
顾逢恩反驳到一半,才下意识地闭了嘴。
张颂之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三什么?难道……
她的目光在萧定权和顾逢恩只见打转,心思烦乱。
萧定权被她看得发毛,瞥了她几眼,才开口问道,“我竟不知道这大理寺也成了闲杂人等皆可停留之地?”
陆文昔一顿,顶着帏帽行了礼,“小女陆文昔,家父乃是陆英,因担忧兄长,才求了卢尚书来此见上一面。”
萧定权颔首,身子一转,又对上张颂之。
后者将篮子里吃食放下,微微福身,声音清脆,“巧得很,我也是特地求了卢尚书。”
萧定权一时头大,竟不知如何以对。
老师怎会对两个女子施恩?这其中莫是有什么隐情?
陆文昔看着两人针尖对麦芒,亦是微笑。
陆文普好奇,偷道,“妹妹,可有什么不妥?”
“并无,只是觉着张姑娘思虑周到,蕙质兰心。”
张颂之被夸得莫名,张绍筠却是喜笑颜开,“那是,我妹妹最是聪慧了,不然怎会被天家看中,要选为太子妃?”
他顺手接过提篮,一盘一盘地端出菜肴,微微感叹。
张颂之见他傻样,也不计较,嘱咐道,“把篮子底下掀开。”
张绍筠依言而行,果然在篮子里发现了束得紧紧的一张薄被子。
“一张薄被子,能顶什么用?”
顾逢恩恨不得把嘲笑二字写在脸上。
“你懂什么?”
张绍筠不耐烦地反驳。
倒是陆文昔一眼看出那被子的不同,分明是旧时旧物,“这可是鸭绒被?”
张颂之没曾想还会有人认得这被子,心中诧异,“正是。”
“这鸭绒被质地轻薄又能保暖,最适合此时使用,张姑娘当真巧思。”
“哪里,不过是从古书中学到的罢了。”
张颂之说不出这被子的由来,只觉得心中有人教她如此行事,便借着由头推辞一二。
“好了,事情我已问清,你们最好保证说的是实话,否则严惩不贷!”
“诺,小人明白。”
应声的除了陆文普,还有一个陌生的举子,张颂之被吓了一跳,突然对上萧定权的目光。
“还有闲杂人等,还是最好立刻离开。”
张颂之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小气,明明已经送了糕点赔罪,居然还拐着弯说她是闲杂人等?
她心中气闷,只威胁张绍筠两句便出了牢房,行至一半,才联想起方才那举子对他的恭敬,以及顾逢恩口中的三郎。
如此恭敬,又排行行三,莫不是天家的太子殿下萧定权?
她一时心中大骇,连忙往回赶去,却碰巧遇上陆文昔向太子谢恩,原来她是求了太子才进来探望。
好嘛,还不是为女色所迷?
“还不出来!”
陆文昔并不意外张颂之的返回,相反她觉着是个好机会。
于是乎,她笑了笑,柔声道,“绾绾妹妹,你是担心哥哥,方才赶回吗?”
陆文昔的一声绾绾叫的张颂之惊诧不已,亦是让萧定权心中一震。
“你怎会知道,我的小字叫绾绾?”
陆文昔打量着故人的神情,补充道, “呵,我不仅知道你叫绾绾,我更知道你是卢尚书唯一的女弟子。你可能忘了,我父亲陆英也是卢尚书的弟子。”
唯一的女弟子!
萧定权一愣,竟看着张颂之发起了呆。
绾绾,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