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有你8

如若有你（八）

　　四月的天不冷不热，煞是温和不过。顾廷烨同余家一商量便将这婚事定在了这月中旬。

　　这下可急坏了顾廷烨的继母小秦氏。

　　原本小秦氏装得慈爱，虽口口声声替顾二郎前后打点，可心里总以为这婚事是不成的。不成想这忙来忙去反为他人做了嫁衣，心里恨不得呕出血来。

　　顾廷烨把眼瞧着，可乐极了，他过了大半辈子，后宅这点伎俩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想着，若是爱妻进门，少不得要费点心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跟顾老侯爷请求分家单过。

　　顾偃开本不愿意，还隐隐有震怒的模样，只是换了李二芯子的顾廷烨素来是个能说会道的，一番事业论便让他改了主意，同意了分家之事，使得小秦氏是有苦难言，面上还得是慈爱有加。

　　另外原身同外室育有一儿一女，虽说不是亲生，可毕竟年幼，实属可怜。

　　顾廷烨本打算将姐俩养在小秦氏跟前，岂料小秦氏是个内里藏奸的，便同余嫣红商量一二，决意养在膝下，免得被小秦氏这起子人教坏了，得不偿失。

　　“那母亲……就这样嫁了？”盛如兰看着眼前新嫁娘装扮的母亲，眼圈微红，声音里尽是担忧。

　　前世今生，不是已经隔世，为何一向豁达的母亲还要跳入同一个火坑呢？难道真的是放不下吗？

　　她一心想着母亲的委屈，竟忍不住呜咽出声，余嫣红心疼不已，替她擦干眼泪，眼神温和，“你父亲当年没有负我……”

　　“我恨他我怨他，原是因为我以为是他害了我。可是如今我才知道，不是他，是侯君集。”

　　“母亲就那么相信他？”

　　“傻丫头，你不是也知道，他是个直肠子，有一说一。不然，他大可以不与你相认，暗暗为你操持一切便是，可他憋不住啊。从他知道你身份的那一天起，他就想跟你相认，他想正大光明地听到你叫他父亲。”

　　“他不算是个君子，为了皇位，为了朝局，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我们。可他也想过，若有来生，愿意平平淡淡地同妻女过一生就好。如今，他便如愿了。”

　　余嫣红又道，“今生而已。我愿意给他机会，是因为我发现，回想起过去，依旧是意难平。如若他还是负了我，我也可以凭借自己平淡的过一生。因而，信他一回，又何妨？”

　　盛如兰听了，竟也不去追究前世因果，只暗暗为母亲祈福，口中却还是嘟囔道，“那就暂且信他一回好了……”

　　“你这孩子！”余嫣红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还说她什么，忽地想起平宁郡主也会前来参加婚礼 ，心里头便有了成算。

　　“哎！二哥哥慢点！慢点！小心路！”

　　“不用担心，我……我可是千杯不醉！”

　　夜宴过后，顾廷烨一身婚服，被弟弟扶着跌跌撞撞地进了新房。

　　“行了，都出去吧！”

　　“二哥哥！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还没闹洞房呢！”

　　顾廷烨一把扯下胸前的大红花，干净利落地把顾廷玮关在了门外。

　　他挑灯去看，新嫁娘端庄地坐着，一如前世，一时感慨，竟忍不住苦笑了几声。

　　余嫣红见此，竟利落地揭了盖头，坐到他身旁，言笑晏晏，“怎么？傻了么？合卺酒喝不喝？”

　　“喝！娘子给的酒怎么不喝，就算是有毒，我也喝！”

　　“你若不负我，酒中自然没毒。”

　　顾廷烨心知肚明，欣喜于妻子的宽容，心里却很明白，若真是再负了她，只怕再也遇不见第二个田若兰了。

　　他一时情动，将妻子搂的紧紧的，正准备一亲芳泽，却被妻子纤细的手阻拦了。

　　余嫣红看着他，隐隐有央求的意思，“澜儿的婚事怕是难办了！平宁郡主瞧不上盛府的门槛，竟上门特意羞辱。那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已绝食多日，却还是没能打动郡主，这该如何是好？”

　　顾廷烨本是吃惊于郡主竟然上门羞辱他的宝贝女儿，气愤难耐。忽然却想起来，这些日子忙着婚事，他倒忘了，原身视若兄弟的齐元若竟然喜欢自己的女儿，还想娶她，这怎么行！？

　　这绝对不行！

　　“不行！这怎么能行？这元若虽然同我差了一辈，可我们那都是兄弟一般地长大。澜儿是我女儿，他怎么能娶我的女儿？不行！绝对不行！”

　　余嫣红将他的小九九看在眼里，冷冷哼了一声，“哼！就算齐元若是顾廷烨的兄弟，你是顾廷烨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那也不成，我才认了澜儿几天，她还没真正认我呢！怎么就嫁人了？”

　　余嫣红笑得开怀，她想过他不舍得澜儿，却没料到他会这般孩子气地找了借口。

　　“澜儿的脾气我最了解，素来是吃软不吃硬，只要你帮了她，她还能不认你？呆子！”

　　“是吗？也罢，过两日，我先去平宁郡主那打探打探口风。不过先说好啊，不能这么快就嫁了，这年纪小了，不合适！”

　　余嫣红也不揭破他的小心思，口中直应，心道这嫁不嫁那得听你闺女的，你说了可不算哦！

　　*

　　顾廷烨的官运比如兰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新婚没过多久，便升了宁远将军，说是救驾有功，但归根究底何时救驾，何地救驾，无人可知。

　　许是因为顾二名声在外，声名狼藉，如今一朝显赫，老侯爷恨不得人尽皆知，特地在侯府设宴招待众位同僚，上至邕王夫妇，下至盛紘这等五品小官，没有不来赴宴的。

　　因在侯府设宴，男宾同女客便分开入席，按家世安排座位，上首位坐着顾廷烨的继母小秦氏同邕王妃，嘉成县主，平宁郡主等人，依次排位，盛府最末。

　　盛如兰堪堪入席，便察觉到了几双眼睛紧盯着她，不经意间抬眼去看，除了平宁郡主满满的轻视之外，竟还有邕王妃母女。

　　如兰一时想不起来有何交集，只依稀记得当日吴大娘子的马球会上，倒是听说过嘉成县主同荣妃妹妹荣飞燕不和的消息，除此之外，便没有了。

　　她想了想便放下这些心思，只当是权贵们眼高于顶，不屑于他们这般的小人物。

　　曲水流觞，宴会近半之时，众人便渐渐放松了许多，小女儿们一块说着悄悄话，夫人们便一块闲聊家常。

　　宴会最是无趣了，既吃不饱还要贴着见面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真真是无聊透顶。

　　盛如兰忽地想起初初入府时，不仅看到了英国公家的轿子，还见着了齐国公府的轿子。

　　可是英国公家的桂芬姐姐都托词未来，他会来吗？

　　谁知道呢？

　　许是来了，许是未来，正反母亲管的这般严实，是不可能再见了，盛如兰叹了口气，心烦不已。

　　正想着出神的时候，母亲余嫣红便遣了女使前来请她们姐妹俩前去坐坐。

　　小秦氏慈爱地笑了笑，忙应了，“真是手帕交，感情好啊！我们这才吃上，那边便来请了，去吧！别让我儿媳妇等急了！”

　　“诺！”这话落在如兰心里便是浑身不舒服，怎么听着就是母亲不讲礼数，竟跟婆婆抢了客人一般？

　　她愣了愣神，便被明兰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径直往园子里去了。

　　行至半路，明兰却忽然发觉肚子疼，连带着女使去寻那汤丸去吃，徒留如兰一人等在花园小径。

　　又往前走了几步，她才看见不远处淡青色衣裳的男子立在凉亭，长身玉立，不是齐元若又是谁？

　　盛如兰终于明白，原来母亲宴请，小六闹肚都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让他们相见，当真是煞费苦心。

　　“公子等的人是我吗？”她渐渐走近，才发现面前的人实在清瘦了太多，面颊凹陷，骨瘦如柴，不禁泪流满面。

　　“呆子！真是个呆子！”

　　“你别哭，五妹妹，你别哭！我没事的！”

　　齐衡越是安慰，盛如兰便越是伤心，似乎是犹豫了半晌，她便径直扑入了那人怀里，惹人爱怜，“齐元若，你就是个呆子！”

　　“你怎么就不知道保重自己，你知道看见你这样我有多心疼吗？”

　　“五妹妹……”

　　齐衡一时失态，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挣脱，反而伸了手，十指相扣，“齐元若，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喜欢到做梦都想嫁给你。

　　我很喜欢你，喜欢到愿意为了你，为我们去争取未来。

　　盛如兰的未尽之言，最终落于那个轻轻的吻，落在那张尺素，那方素帕，而后落在齐衡的心中。

　　她知道，他一定懂得，她愿，不离不弃，偕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