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3章 莲花楼36李莲花

在蓝箬安静地注视下，李莲花想要倾诉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其实，”李莲花看着蓝箬，“一直以来，我好像都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我曾经以为，我是在匡扶正义，为江湖和平做出了努力与贡献。”

“但是事实上，有四顾门和没有四顾门，对江湖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

“甚至于，没了四顾门之后，江湖还更安稳了些。”

李莲花将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事业全盘否定，他自嘲又自厌地说：“被人追捧的天下第一，也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还自大的……人。”

曾经的李相夷认为自己是不同的，跟所有人都不同，别人做不到的事他可以，所以他建立了四顾门。

李相夷认为自己可以带领四顾门，给纷乱的江湖带来和平，给随波逐流的江湖人建立一个可以诉苦，可以追求正义的地方。

但事实上却是，李相夷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只是在习武上有天赋，他的心智、计谋和经历，都不足以支撑他建立起这样一个地方。

他能让四顾门与金鸳盟有对抗的实力，仅仅是因为有他在撑着。

没了他撑着的四顾门，下场也很明显，就像是一盘散沙，不用外力，从内部就自动瓦解了。

“这世界上的人，有哪个不是人呢？”听着李莲花的诉说，蓝箬忍不住笑了，“难道是化作人形的精怪、神仙？”

“既然是人，那肯定就会有缺点，可人之所以是万灵之长，就是因为人知道改嘛！”

“你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对，做的不好，会反思，会总结经验，久而久之你自然会变得更优秀。”

“算算年龄，你建立起四顾门的时候，可比我和方多病还小，能有这样的成绩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虽然后来解散了吧，但直到现在也还被人念念不忘，你这要还是一个‘人’的话，那世界上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岂不都是来凑数的？”

蓝箬顿了顿，又道：“再说回你师兄，尽管他的遭遇很不幸，但他的想法从根本上就错了。”

“江湖就是江湖，朝廷就是朝廷，这两者从来都不能混为一谈！侠以武犯禁，除非朝廷想要自撅根基，否则就永远都不可能毫无芥蒂的接纳江湖人士。”

“你做得很对，只是方法不太能令人接受，说句题外话，你的做法的确很骄傲、很自负，让人无法接受。”

蓝箬撇撇嘴，“要是我被给了那么一个难堪，不给你一个耳光，都算我善良。”

“你是在安慰我？”李莲花忍不住问。

“不然呢？我说这么多话是为了什么？”蓝箬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实话实说，不过分偏袒，也不夸张事实。”

李莲花看着她，蓦地觉得心里好像也没有那么沉重了，“好吧，你继续。”

“嗯……”蓝箬回想了下自己说到哪儿了，“哦对，人无完人，你不能要求当初的自己能做出多么思虑周全的事，那不现实。”

“当初的李相夷的确年轻气盛、自视甚高，却也是被无数人钦慕的人，尽管他思虑不周全，做事也专断独行，但也并不影响他成为大众心里的‘神话’。”

“你不能因为后来的事，去否定从前的自己，你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呢？”

“总结一下，事情已经过去，风波也已然平息，你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像你对乔姑娘说的那样，要往前看。”

蓝箬语重心长地说完，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你对旁人说放下，怎么自己还想不开，放不下呢？”

李莲花认真地想了想蓝箬的问题，说：“可能是因为我想不通，或者说不甘心，为什么一夕之间，就什么都变了。”

“说来也是，你就是出去打个架而已，回来四顾门没了，爱人没了，少师也没了。”蓝箬啧了一声，“真惨呐。”

李莲花沉默片刻，说：“确实很惨，但为什么我居然有种想笑的感觉？”

“你是在说我好笑吗？”蓝箬眯起眼睛，“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在伤心，我就不会对你动手了！”

李莲花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起来，说着要动手的蓝箬，却还坐在那里，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蓝箬，谢谢你。”李莲花笑了一会儿后，认真地说，“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些，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成为最强的那个人，于是渐渐的我就忘了——怎么说出自己的烦恼。”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有时候逃避也是一种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