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入冬来终

梅长苏“我起不来了。”

蔺晨“什么？”

梅长苏“我起不来了!蔺晨，我站不起来了……”

声音渐渐小下去，梅长苏自来不愿别人看见他脆弱的一面，即便是蔺晨，也从未见过这人如此虚弱的一面，手不能提，腿不能立，对于梅长苏来说，已经与废人差不了多少了。

蔺晨“那我……”

梅长苏“扶我到塌上吧。”

蔺晨将梅长苏扶到塌上坐下，撕了自己长袍上的布,包扎起梅长苏的手,两人都不言，像是这样的沉默就能掩盖刚才发生的一切似的。

梅长苏“阿晨。”

蔺晨未答话，依旧包扎着梅长苏的手，倒让梅长苏笑出了声，

梅长苏“阿晨，好了，你都快把我的手包成粽子了。”

蔺晨这才停手,抬头看向梅长苏,看见那人脸上的笑意,也轻笑一声，坐到了塌上，

梅长苏“此后，要靠你了。”

蔺晨“没事，你麻烦我的还少吗?"（顿下，又道，）“我们都努力，好吗?我努力帮你完成心愿，你努力活下去。”

梅长苏“好，我还舍不得死。”

也舍不得你，只是后句也能在心里说说，欠这人够多了，再莫欠了情。

冰续丹的药效比想象中还要消耗的快，蔺晨也放弃了配药，每日不是在主帐，就是在梅长苏的帐中，两人依旧同以前一样嬉闹，像是回到了在琅琊阁的日子。

还剩半月时间，大渝已近败，剩下的收尾工作也不用蔺苏两人操心，飞流闲不住,去找豫津玩，帐中只有他们两人，蔺晨坐在塌边,看着不自觉又昏睡过去的梅长苏,红了眼眶，这人啊，自己还是留不住。

梅长苏“阿晨?”

梅长苏醒过来，见蔺晨坐在塌边发呆，轻笑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蔺晨“醒了？”

蔺晨轻问,也没有发呆被抓的尴尬，

梅长苏“最近愈发嗜睡了，也不知能否赶上大渝的投降书。”

蔺晨“你想能就能。过几日你家皇帝要亲自来接受投降书,你可要做好准备。”

梅长苏“景琰要亲自来?!这……”

蔺晨“好了，见他一面不好吗?最起码让他能陪你最后一次。”

梅长苏“那你呢?”

蔺晨“嗯?”

梅长苏“你说要陪我到最后。”

蔺晨“我向来说到做到。”

蔺晨毫不犹豫地开口，望向梅长苏的眼中闪着莫名的光，

蔺晨“这次也不例外。”

梅长苏“我信你，毕竟，是梅长苏的蒙古大夫。”

似是自夸又似是宣示主权，两人皆是心照不宣，他们情愿保持着知己的关系，给对方留下一个念想，亦是一个借口，未曾说过，便可以说未曾负过。

萧景琰来得很快，第三日便来了主营，一下马就去了梅长苏所在的营帐，蔺晨自觉出去，留下两人。

萧景琰看到憔悴的梅长苏，眼眶湿润，流下泪来，

萧景琰“小殊……”

梅长苏轻笑，

梅长苏“哭什么……都做了皇帝的人了，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萧景琰擦了眼泪，眼眶却依旧是红的，

萧景琰“我不哭,我们回金陵好吗?我定能救你的。”

梅长苏“蔺晨都没办法，你有什么办法?这样挺好，我死后,就葬在梅岭吧。”

萧景琰闻言一顿，

萧景琰“我以为……”

梅长苏“你以为什么?”

萧景琰“我以为你会想去琅琊山，毕竟……”

梅长苏“我不想让他枯守一座墓。景琰，答应我，永不忌惮琅琊调，永保他安，好吗?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萧景琰“呵呵……你是在对萧景琰说还是在对梁帝说？”

梅长苏“愿梁帝永不忌惮琅琊阁，愿景琰永保他安。”

萧景琰“好。”

帐外一人欲掀帐帘的手顿住，轻身离开，背影孤寂，长苏你啊……

蔺晨“长苏，有什么要交待我的吗?”

梅长苏“我知你会做好一切。对了，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话。”

蔺晨“什么?”

梅长苏“对不起……”

蔺晨“不必……”

梅长苏“听我说完……梅长苏想对蔺晨说……”

蔺晨凑近梅长苏，听见最后的几个字，突然笑起来,末了,俯身吻上那人闭上的双眼，轻道:

蔺晨“我亦如卿。”

我爱你，是他们一生不敢说的话，却在结束时说出，一人带着释然睡去，一人带着回忆活下去，此后，再无人，入得了那个潇洒之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