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她的恋人

　　站在器材室门外，顶着逐渐变得刺眼起来了的夕阳，夜澜一身轻松着用力伸了个懒腰、临末了还“哈！”地一下将憋着的一口气尽数透了出来。略显幼稚的做派里倒是半点看不出方才将所有人慑得不敢出声的凶狠模样。

　　跟着夜澜和基拉度一同离开了的任尔心顿住了脚步，目光在夜澜身上和身边那张写满了放任笑意的脸上转了一圈，随即毫不犹豫地投向地面。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面无表情的少年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迈开步子。

　　这两个人身边，他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又被基拉度拉进怀里了的夜澜踮了踮脚，越过自家大狐狸的肩膀看了一眼任尔心透着僵硬的背影，颇是无辜地眨了眨眼。

　　“尔心。”出于对弟子的关心、以及两个人之间较为淡薄的同学情谊，夜澜认真思考片刻还是喊了快要跑远点少年一声。

　　差点就成功逃离了的任尔心脚步一顿，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着转过身、眯着眼朝夜澜抬了下下巴：“还有什么事？”

　　“复习加油。有问题就问，我的通讯这周会完全开放。当然，你去找小善我也没什么意见。”

　　夜澜笑得一片和善，然而任尔心却没有应下，而是抽搐着眼角望向同样朝他笑得和善的基拉度。

　　察觉到自己腰间的手将自己圈得更紧了一些，夜澜低下头微微眯了眯眼角。还不等她有所动作，腰间的手又松下了动作。

　　夜澜：……

　　夜澜默默抬头，对上自家恋人一双看上去无辜至极的黑眸。

　　“……我知道了！”最终还是没逃过两个人的腻歪的任尔心忍耐着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回应便急匆匆地扭头就跑。

　　少女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家徒弟狼狈逃跑的背影，半虚着双眼幽幽地喊着自家恋人：“基拉度……”

　　“嗯？”脸皮比城墙都要厚几分的混徒大人风轻云淡着应了一声，甚至还有这个闲心捏着自家丫头的手一寸寸把玩。

　　夜澜没好气地缩回了手，却又觉得不够、折回去抢了对方的玫瑰捏在自己手里。最近都习惯了直接传送回家的少女下意识地想让基拉度用传输舞法，又忽地反应过来他的玫瑰在自己手上。

　　在“就这样把玫瑰还给他”和“顶着夕阳一路走回家”之间犹豫片刻，夜澜又抬眼看了一下玫瑰离手后整个人都懒散起来、偏偏还勾着唇角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的大狐狸，随即倔强着轻哼一声、拉着人义无反顾地冲进颜色愈发浓烈的夕阳里。

　　和最初站在夕阳里的夜澜不同，基拉度先前一直都躲在屋檐的阴影下，如今被夕阳兜头照过来、顿时不适地眯起了眼。不过他也没抗议什么，只是懒洋洋地跟着夜澜往前走的同时又喊了她一声。

　　“澜。”

　　“什么事？”同样眯着眼顶着夕阳的少女应了一声。

　　“枯龙今晚过来。”基拉度漫不经心地说着，似乎自己说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夜澜沉默了片刻：“要准备三份晚餐么？”

　　“不用。”基拉度闻言“呵”了一声，半是嫌弃半是刻薄着道，“给他两块饼就顶天了。”

　　夜澜不想对自家恋人表达友情的方式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胡乱点了下头：“知道了。”

　　反正她本来就要做点心，做多做少本身也没太大差别。

　　见前面的人又没了声音，基拉度这才挑高了半边眉头，不死心一般搔了搔夜澜的掌心：“你就不好奇？”

　　“好奇什么？”前面的少女连头都不回，直到两个人走到树荫下才小小地松了口气，慢下脚步，“好奇你怎么和枯龙先生发脾气？还是好奇你为什么授意我弄这一出吃力不讨好的愚蠢戏码？”

　　基拉度越挑越高的眉头终于还是在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时落了下来。心情极好的混徒大人闷笑两声，刻意忽略啦夜澜的前一句问话、愉悦着道：“但你还是做了，哪怕觉得现在就和卡丝翻脸的决定并不明智～”

　　“芬诺家势头正盛，明面上我们也不再拥有其他的势力。即使不是暂避锋芒，起码也不该再去惹怒那个没脑子的千金小姐。距离暗夜之日还有这样久，现在就让蠢人、尤其是她这样自以为聪明的蠢人超出我们的控制范围，只会给我们带来更不可控的麻烦。”在话语最后，夜澜缓缓地舒了一口浊气，微微偏过头去探寻地看向自家恋人。

　　她说的这些最浅显不过的道理，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但在这样的基础上，基拉度依旧选择在第一时间激怒卡丝、甚至将卡丝的仇恨点揽到自己身上，只意味着他已经有了最起码的准备，或者说，他不得不这样做。

　　“的确，利用卡丝这个脑子里除了粉色废料以外什么都不装的蠢货直至暗夜之日能够最大程度上保证我们的安稳～甚至我们也能抽出更多精力在其他方面布局～”基拉度却没有第一时间解释，反而是理解着点点头、赞同了夜澜的看法，见对方又虚下眼睛无语地望着他、这才勾着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一直老老实实被夜澜环着手腕的手此时往上一翻，又与自家丫头十指相扣的混徒大人语气轻柔，却又危险至极：“但是啊，澜。这还远远不够啊～”

　　夜澜闻言眯了眯眼角，垂眸看了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她也没挣脱，而是继续无声地牵着自家恋人顺着树林的阴影迈步。

　　“想要彻底分化混徒与芬诺家，现在才是最佳的时机。等老五他们几个鸵鸟彻底把脑袋埋起来，我们再想做什么也不是不行，但需要效果总要打个折扣。”基拉度一边说着，一边垂下了眼看了一下两人相牵的手，又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移开视线，“现在则不同，他们四个刚刚复活便接手了我的势力。也伮的态度、芬诺家的得意忘形，我的失势，这每一项对他们而言都是巨大的冲击，偏偏他们如今只能依靠你的药剂堪堪维持理智、根本没有这个精力来消化这样巨大的冲击。”

　　“只要我直接撕破和卡丝、或者说芬诺家之间的虚伪和平，就会在他们心里埋下一颗钉子，一颗质疑、甚至是怨恨也伮的钉子～”

　　终于明白他在下怎样一盘棋的夜澜轻轻吸了一口气，接着他的话头说道：“接下来甚至不需要我们再费心。库索和卡丝的每一次报复、每一次针对，都会让这颗钉子埋得越来越深。除非芬诺家或者也伮突然良心发现，停下这种愚蠢又费力不讨好的报复行为。”

　　但库索和卡丝并不具备察觉圈套的理智，每一次失败的报复都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而也伮……见到基拉度身陷囹圄的模样他估计高兴都来不及，更别说制止芬诺家了……

　　所以，这个人仅仅靠着她和他的短短三句话、便不着痕迹地操控了一切。其他的几位混徒、芬诺家、也伮，每一个人就这样如他所愿地站在他们该在的位置。就和两年前他激发朵法拉那样，只需最开始的、最隐晦不过的轻轻一推，所有的牌都会自行倒下。

　　而他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只需远远地看着大厦自行倾塌、身上却沾不上半点尘埃。

　　这就是基拉度，单靠着一颗头脑便能掌控一切的冷血爵士大人，她的恋人……

　　夜澜这样想着，忽地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灼热。于是她不动神色地垂下了眼、又慢悠悠地呼出一口气，不曾让任何人看清自己双瞳中隐隐闪着的光芒。

　　另一边，不曾察觉出夜澜的小动作的混徒大人还在她身后装模作样地耸了下肩、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再说了，本爵士要是一味忍让，才会让他们几个察觉出不对劲。虽然我的那些同僚们脑子不太好，但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真让基拉度硬生生忍耐卡丝半年的时间，别说和他共事那么久的混徒们了、就算是换了真真蓝天过来，大概也能发现异常。但要说这人没有别的心思，她也是不信的。

　　夜澜黑眸中的光芒逐渐消散、转换成明显的揶揄：“是是是，混徒大人今天走的这一步只是为了大局考虑，完全没有任何私心～”

　　被自家丫头扯了底的基拉度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也没有否认，反而心情极好地快走两步来到夜澜身侧和她并肩走着。

　　他对着那蠢货本就没多少耐心，如今有机会他自然是要把这恶心人的癞蛤蟆甩掉的。对他而言，应付卡丝的恶意可比敷衍她的迷恋要简单得多。

　　夜澜见状也不再开口，只是在两个人进了居民楼、临上台阶时把身边的人往前面一推，自己转到他身后才上楼梯。

　　被推上楼梯的基拉度下意识地垂眼看了自家丫头一眼，见对方只是垂眼看着台阶、便又无声地收回了视线。

　　直到夜澜掏出钥匙旋开家门，他才终于等到了她若有所思着开口。

　　“基拉度。”

　　“嗯？”终于拿回了自己的玫瑰的混徒大人应了一声，一朵玫瑰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和枯龙先生‘详谈’的时候，我大概要去导师那里一次。”

　　夜澜眼角微眯着，脑子里飞速计算着时间。

　　虽然她放任了基拉度对尔心的干预，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会放任尔心直接沉溺在目前混族所定义的“混乱”里。最起码，她需要把控好对方的最终时限。

　　朵法拉、苦苦笛，同样的高级舞法器，同样面临着关键的时点，当初觉醒朵法拉的方法未必不能用在尔心身上。关于这一点她早就有过猜想，只可惜没有时间付诸实施，如今就没这个限制了。

　　导师的书屋，整个舞音世界中规模最大的藏书室。她一定能够在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的。

　　这样想着，夜澜朝着探寻地望过来的基拉度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