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混乱

　　白与黑的小巧蝶影静静坠在少女白皙的手腕旁、在灯光的照射下闪出淡淡的金属光泽。它们在过去的十年中都曾拥有着最不可撼动的地位，也曾是夜澜拥有过的最精致的装饰物。然而在昨夜之后，这对黑白蝴蝶的光彩终究还是被往昔的“同伴”遮掩了一筹。

　　从寻常珠子脱胎而出的镂空雪花中如今正流淌着如絮一般的冰蓝色光芒、在这流絮中又隐约闪烁着灿白与幽紫的光点。

　　这是夜澜本应拥有、以往却无缘掌握的力量，而她本人也终于在昨夜又解开了一层束缚。

　　虽然有些可惜自己并未取回全部的力量，不过也不必操之过急。解封的力量带给她的冲击并不算小，她也需要给自己一段适应的时间……如今的八分，已经足够了。

　　少女端坐在教室中兀自转动着思绪，没有理睬周遭的任何响动、只是静静垂眸抚摸着手腕上的雪花。似乎是为了呼应手链中如今流淌着的光芒，圣洁的白光与幽暗的紫芒在她的双眸深处争锋一般交相闪动着——

　　直到一条通讯回路被连通，连带着少年嘲讽的嗤笑声在她心头响起。

　　——所以，这就是你教导了这么久的天女。在想要教训一个人的时候她们能想到的唯一手段只是滥用自己的权利来孤立他。在面对那个愚蠢到让人难以呼吸的卡丝后，我还要忍受她们的小把戏？

　　一直垂着脑袋的夜澜任由任尔心在通讯回路中释放着自己的不满，她只是缓慢着轻轻眨了下眼，待眸底的光芒彻底被原有的漆黑所掩埋、这才波澜不惊着抬起了头。

　　属于少女的平淡目光掠过猛地紧绷起来了的真真和美瑰、又将小善和蓝天面上的担忧与茫然尽收眼底，这才落在一脸不屑与厌烦的任尔心身上。夜澜与任尔心对视一眼，像是得到了什么信息似的、她兀自点了下头，又将目光投向不知何时也看向了她的真真与美瑰。

　　还不等她开口，美瑰就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似的抢在她前面说道：“学生会不过是担忧任尔心同学的成绩，所以鼓励大家多和他探讨有关于学习的话题而已——”

　　只可惜，那些被她们放在台面上的“解释”与“理由”至多也只能应付一下不明情况的那帮孩子。

　　“美瑰，不必紧张。”还未等美瑰将反复推敲了数天的托辞说完，夜澜便一脸平静地打断了她，“我对你的决定没有意见，只是想来确认一下。这次的‘鼓励行动’，的确是和我们的社会实践分挂钩的，对吧？”

　　拥有一个单靠着一张嘴就能将三界搅个天翻地覆的恋人，再加上她本身也是个玩文字游戏的好手，没有人比夜澜更清楚语言的魔力。但这种魔力同样会面临限制，就例如眼下的这种情况。

　　她也好、任尔心也好、天女也好，大家都清楚这一出戏的目的，再多费口舌下去也只会起到反作用，倒不如干脆些，直接看她们接下来的行动。

　　只希望两个小孩这几天下来能够学会分寸，否则她这边……

　　夜澜不着痕迹地迅速眨了下眼，克制着没有继续想下去，这才没让刚刚压制下去的幽紫再度漫入眼底。

　　于此同时，被夜澜堵了个正着的美瑰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心情不善。小孩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肩膀，扭过头去看和她一起策划了这次行动的真真，却无语地发现对方已经完全失去了分寸、甚至已经将自己缩到了她的身后。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同伴却得到了一张委屈巴巴的哭脸，美瑰也不再指望真真能在面对夜澜的时候派上用场，咬了咬牙独自对上夜澜那双毫无波澜却又看上去深沉无比的黑瞳：“对，这次的重点就在于‘鼓励’，积极参加活动的同学能够获得社会实践分的加分奖励，不参加的同学也不会扣分、只是不加分而已。”

　　这是她和真真商量下来的最终方案，也是两人的共识。任尔心欺骗小善蓝天还和她们作对的气必须要出、但也不必赶尽杀绝。毕竟她们谁都不想真的惹夜澜生气，更何况昨天的一天下来、被基拉度折腾不轻了的美瑰还单方面地对着任尔心产生了一股诡异的战友情。

　　——“看在这家伙也在基拉度那个恶混徒手里过得这么惨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小小地放过他一点……就一点点！”无比别扭的美瑰会长在面对真真的疑惑时虚着目光、如是说道。

　　然而即使她们相比原计划已经收敛了许多，美瑰还是不敢保证夜澜会作何反应，如今也只能心情忐忑地望向面无表情的少女，等着对方开口。

　　偏偏夜澜只是平静着点了下头，便扭回了视线、从桌肚里摸出了一本书翻看起来，不再关注她们这边的动静。

　　美瑰顿时难以置信着瞪大了双眼，见夜澜的确没有理她的意思、她也不好追问什么，只能气鼓鼓地戳了现在才从她身后悄咪咪探出身子来的真真一下，郁闷着规定了上午第二节课的课间为报名截止时间、又让决定参加这次“活动”的人来她这边登记名字。

　　……

　　“抱歉啊尔心哥……小的实在是分数不够，所以只能去挂名一下活动了。不过尔心哥你放心！我只是去装装样子，不会真的按照真真她们说的那样做的！”

　　“尔心哥……我也是……分数有点不够……”

　　“对不起……尔心哥……”

　　任尔心面无表情地看着平时绕在他身边热切地喊着“尔心哥”的男生们一个个扭扭捏捏地跑到他身边小声说一句“抱歉”，又毫不犹豫地转向陈美瑰、没有丝毫停滞地在报名单上签上自己的姓名。

　　看着他们愧疚地投向自己的目光，以及真真和美瑰望向报名纸的震惊的目光，身上戾气愈发浓郁的少年讽刺着扯了一下嘴角，索性大剌剌地倒在椅子上，和每一个试图偷偷回头看他、却已经在报名单上签了字的男生对视。

　　一直在座位上不曾移动过的夜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又将目光投向眉头紧蹙着的小善。

　　察觉到情况已经超出同伴预料了的女孩担忧地望着竖起一身尖刺的任尔心，正打算去他身边查看情况，又因为察觉到夜澜的视线、下意识地扭过头和少女对了个视线。

　　……夜澜？

　　乍得对上少女平静的视线，小善有些吃不准她的用意、只能微微歪下脑袋表达自己的疑惑。随后便看见夜澜朝任尔心的方向微微偏一下头，目光却一直聚集在自己身上。

　　小善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夜澜好像和她在想同一件事……

　　女孩的眼眸里顿时拥有了一层光亮。夜澜唇角逐渐扬起的弧度更是让这层光芒愈发亮眼起来。

　　郑重着朝夜澜点了下头，小善也不再犹豫、干脆着站起身，顶着一群男生、甚至是任尔心本人的怪异目光凑到了少年身边。

　　而夜澜则在鼓动了小善后再次垂下了眼帘。明明手中捧着的是久违的书籍、而不是那些早就看腻了的资料或者情报，她的视线却一直游离在文字之外。

这次天女们针对任尔心的手法的确称不上过分。在正常的情况下，单靠“自愿”两个字、再加上这种堪称“背叛”的活动内容，天女们能拉拢到人才是最稀奇的。

　　可偏偏她们面对的是F班的学生，对这个班级里的大多数人来说，“上进”是一项珍惜产物。既然对他们而言成绩都可有可无，一个总会有办法拿到的“社会实践分”自然不值得他们在学期还剩一半的时候多费功夫。

　　换句话来说，目前大部分F班学生的“社会实践分”都还没有半点着落。也就在这个时候，美瑰给他们提供了“免费”的、“只需要动动嘴就能获得”的社会实践分……后果可想而知。

　　这一次天女给尔心带来的打击可能比她们强制学生孤立尔心还要更强一些……

　　不，已经不是“可能”了。毕竟尔心身上不停攀升的混乱能量已经快淹没她的感知了。

　　差点被躁动的混乱能量勾起舞法力共鸣的少女闭上眼，克制地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压下不受控的混舞力。

　　果然……凝霜草带来的混舞力在稳定程度上还是不如自己转化的混舞力，需要尽快将它们提炼出去才行……

　　一口浊气吐出，夜澜这才缓缓睁眼。象征着圣舞力的白芒在她的眼底闪烁着，她却连半点掩饰的打算都没有，只是捻着自己的玫瑰项链注入了一股舞法力。

　　——基拉度。

　　夜澜平静地呼唤着自己的恋人，低垂着的眸光却逐渐晦涩起来。

　　——嗯？

　　对面的男人只回了她一声懒散的、听上去有些恹恹的单音，似乎是已经被某些事物消耗了大部分的精力。夜澜却像是什么都未察觉一样，兀自问道。

　　——今天中午，能过来一次吗？来练舞室，和尔心再见一面。

　　通讯链接的另一头沉默了片刻、才拥有了回应。不过这一次基拉度的声音里明显多了一些精神，显然是被夜澜的话语提起了些许兴致。

　　——怎么？是我的那个“好徒弟”有新情况了？

　　——与其让我来说明，你应该更想亲眼看看他的现状才是。

　　夜澜显然很清楚自家恋人的恶趣味，只是语带笑意着卖了个关子、也不等基拉度回应便继续道：

　　——你来的话，就帮尔心准备一个舞法器吧。算算时间也快差不多了。

　　左右他们的目标里还有一个苦苦笛，尔心这次的混乱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不是不能拿来做些文章。

　　只是尔心混乱的度还需要进一步拿捏才行，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苦苦笛搭上自己的徒弟。

　　这样想着，夜澜静静地眯了眯眼角。而通讯回路对面的混徒大人即使在自家丫头这里吃了一记闭门羹也没有半点不悦，他反而愉快着轻笑了一声、随即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夜澜的要求。

　　——如你所愿~我亲爱的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