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悠古的智慧

虽说夜澜先前自己也说过接下来要花些功夫，但真正讲解起来、耗费的时间远比她想象的要久得多。

　　记录水晶中的影像几乎是一个动作一停、甚至还反反复复地往回倒带着。夜澜在详细解释自己整场思路的同时，也连带着把基拉度的对战逻辑也讲了个七七八八，等终于完工时原本还斜挂在天上的太阳也已经悬在了两人头顶。在这期间，原本坐在夜澜身旁浑身紧绷的任尔心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整副心神都集中在身旁少女的一句句讲解中。

　　途中拜托莎勒纳回家拿了次水杯，现在正歇着小口抿水的少女用余光打量着一脸沉思的少年。

　　“有想不明白的就直接问。”夜澜旋紧了杯盖，懒散着伸了个懒腰，“有什么感想也最好说出来。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再自己琢磨出些歪路也没什么意思。”

　　任尔心神色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堪称乖顺地开口道：“按照你和基拉度的战斗过程，舞法并不只是力量上的比拼。”

　　夜澜“嗯”了一声，但并不继续出声，静静等着下文。

　　果不其然，任尔心下一刻便面带疑惑地说着：“但天女她们，似乎只是在和混乱玩偶较量舞法强弱。”最多也只是用舞法防御，无论环境多么开阔、两边都只是站桩而已。哪像她这样、就算是在逼仄的通道里也能靠自身的动作灵巧躲避。

　　“因为她们傻呀。”夜澜闻言愉悦着轻笑了一声，“不过，实事求是一些。她们这样才是三族战斗的常态。舞法多为远程攻击，你把他们想成军队的弓箭手也就能理解了，哪有弓箭手在两军对阵的时候到处乱窜的。相反，我这种倒算是异类了。”甚至连她的舞法也多为近战。

　　“有时候‘惯例’是可怕的。明明在战斗中依靠的是最灵活不过的舞蹈，几个小孩却可以硬生生把自己困在一个小方格里。对方出招、她们也出招，敌不过的时候连躲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攻击落到自己身上。当然，对方也是这样。”

　　“两年之前，她们的敌人不仅仅是混乱玩偶，还有其他的几位混徒。然而就算是面对后者，她们也没变过半分策略，被打伤是常事，但混徒也不是没有被打退的时候。后面的这种情况，我更愿意将大部分原因归结于混徒面对她们的轻视。”

　　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记录水晶，似在回忆的夜澜微微歪着脑袋，语气平稳地讲述着。一点一点为任尔心补上一些他应当知晓的“常识”，同时又一点一点将任尔心对着她竖起的心防慢慢卸下。

　　“起码我自己靠眼睛看到的多数情形里，即使是今日基拉度分批操纵花刺之类的操作、他们一次都未做出过，只是单纯地横冲直撞。当然，他们也有这个力压一切的自信。在圣导师们登上圣舞场之前，天女们面对他们从未有过完全的胜算。”

　　话语到此，夜澜便眼波一转，看向任尔心的同时唇边勾笑，整个人显得从容自信的同时又带上些许狡黠：“但强大如混徒圣女，也并非不可战胜。人族虽然没有他们这种生来便拥有的强大力量，却也能另辟蹊径。以弱胜强，在人族的历史上也并不算稀有之事，这是寿命短暂的‘人’所传承下来的、悠古的智慧。”

　　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点了两下，一身骄傲的少女挺直着腰板，却不让人感到半分不适、反而觉得她的光芒耀眼到了极点。而现在，耀眼的女孩朝身旁放缓了呼吸的少年微微倾身，一双明亮的傲然黑眸中倒映出他的身影。

　　“一个‘巧’字，有时候便足够弥补力量上的差距，这是我最早领悟的道理。任尔心，这也是你接下来要做到的事情。人族从不缺少智慧，我会尽全力教你能教的一切。但只有这个、只能靠你自己，一点点地琢磨、一点点地练。”

　　“舞法力稀少又如何？自有方法将它运用到极致。气息弱小又如何？我偏要将它变成我最大的优势。任尔心，这些我做到了，假以时日、你也应该做到。”

　　“我夜澜的弟子，总该让所有人都惊诧才是。”

　　任尔心哑然片刻后忽地偏过头，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形成一个他往日摆惯了的嘲讽笑容，配合他四处乱飘的目光，倒显得无措极了：“你说的这个所有人里，难不成还包括了基拉度？”

　　夜澜已经坐了回去，又伸了个懒腰。

　　话是这么说，今天这一遭弄得她身上都有些发酸了。果然是训练少了么？

　　这样想着，懒散下来的夜澜半阖着双眼，转而看向了天上往他们这儿飘过来的一大片白云：“如果你玩得过他的话。”她家这位可是连混王都未放在眼里，让他惊讶可不比登天简单。

　　旁边的少年一下子没了声音，夜澜便歪着脑袋扫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的若有所思便“唔”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没其他问题的话就可以回去了，之前我说的话别忘了。”

　　“嗯……”旁边的人模糊着应了一声，显然还没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

　　她也不再管他，将记录水晶抛到他怀里、道别一声后便带着莎勒纳晃晃悠悠地往东音湖的方向走去。

　　“……夜澜大人，您不去找基拉度大人吗？”从一朵小火苗变成少女模样的蓝色人偶坠在自家大人身后，不解地问着。

　　一手抚着栏杆慢悠悠地走着，夜澜一边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边又因强烈到刺眼的水光眯了眯眼：“不急。他专门自己一个人去做的事，还是给他多留些时间的好。”

　　“可是大人，基拉度大人已经一个人办了近三个小时的事了。基拉度大人需要避开您做的事，这些时间应该能做几百遍了。”跟在自家大人身后的小玩偶完全没发现任何异样，只是在夜澜身后认真地说着，直到前面的女孩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眯着眼看她才觉得有点发毛，“大、大人？”

　　“莎莱。”夜澜语气柔和地轻唤了自家的小下属一声，眼角眯得更紧了一些，“前天我就想说了，你现在是真的不怕你家基拉度大人了啊？”以前对着基拉度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小娃娃现在都敢帮他说话了，还不止一次。她这个“夜澜大人”还没这个待遇呢。

　　完全不怵自家大人这副危险神色的莎勒纳反而因为夜澜语气中的调侃和吃味红了脸颊，精致的小人瞪大了眸子急切反驳着：“莎莱还不是为了夜澜大人！明明夜澜大人很珍惜和基拉度大人相处的时间的！莎莱只是、只是替大人着急而已！”

　　莎勒纳话音未落，夜澜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孩走到莎勒纳面前，拍了拍呆掉的小人偶的脑袋：“好啦，我知道莎莱是为我好。瞧我家莎莱急得，都快口吃了~”

　　愣愣的人偶眨了两下眼，这才反应过来。脸颊上飞红更甚，莎勒纳一把扯住自己的裙摆、往下一抻，声音都尖了两分：“大人！您又戏弄莎莱！”

　　而夜澜则身笑而不语，在自家小下属的控诉中建立起心灵连接。

　　——基拉度，我结束了~

见自家大人不再说话、反而微微偏过了脑袋，莎勒纳也闭住了嘴，不再打扰自家大人。

　　——嗯。我也差不多了。

　　对面的人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柔声回应着。夜澜眨了眨眼，语气含笑着问他。

　　——要我来找你吗？

　　——求之不得~

　　笑眯眯地断开连接，夜澜又拍了一下莎勒纳的发顶：“好了，这下莎莱如意了？”

　　“说得好像大人是在成全莎莱一样……”装作不满地模样嘟囔了一句，莎勒纳却也十分乖巧，“那莎莱先回去了！”夜澜大人去找基拉度大人，她自然不会当这个电灯泡。

　　“去吧。”

　　夜澜笑着目送莎勒纳离开，这才握住自己的项链、运转起舞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