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百科全书

夜澜的气息曾经是凌冽的、是富含杀意与寒意的。作为无愧于“幻刃”之名的圣族最锋利的刀刃，单凭一瞬的气息释放、她便能让敌人在胆寒中丧命。但如今的她，却经过了一场悄无声息的蜕变。

　　诺翼的建立给了无处可逃的流民们一个归属和变强的理由，同时也给她带来了质的成长——她拥有了领导者，更具体地说，混族上位者的气魄与心性。

　　同时，大抵是因为教导她的人的原因，她在学会统领下属的过程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小部分他睥睨万物的态度——当然，这只有当某些人妄图挑衅她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往常的她还是尽最大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平和。

　　总而言之，现在的女孩的气息已经收敛了当初那种锋利如刀的杀意，最锐利的部分被一种不可言说的温润感包裹、取而代之的则是上位者对下的淡漠。

　　而现在，夜澜就是将这样的气息毫无收敛地释放了出去，甚至没有刻意将气息集中在任尔心身上。但就算只是这样，面前的男生也已经开始腿骨发软了。

　　差太多了，他们两个人之间。

　　只在基拉度的只言片语里建立起“夜澜很强”这一概念的少年终于意识到他先前的认知错误。

　　倔强着不肯低头，任尔心咬着牙面前维持着自己的站姿。恍惚间想起先前那个一向懒散的混徒对他说的那几句话。

　　——夜澜目前的实力在他之上，而这依旧不是她的全力。

　　说到底，他连基拉度的能力极限在哪里都不清楚，那夜澜……

　　在他原本的认知中，眼前这个比他小了四岁的女孩和那几个天女一样、只是个仗着自己会些舞法，和混徒有交情便自以为是的臭小鬼。但现在，她却堂而皇之地推翻了他所有的认知，成为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高山？！

　　不，说到底从一开始。他对她的所有认识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紧咬着的牙关发出只有他能听到的咯咯声响，依旧死撑着的少年越是思考下去、心里那团不甘的火就越是烧得旺盛。可就算是任尔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甘些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想要一个解释、他要找到那个连利用人都漫不经心的混徒，问清楚他该知道的一切！

　　“……他在哪儿？”艰难地用僵硬的唇舌发出一句疑问，任尔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抬起头，对上少女淡漠的目光，他一字一顿地说着、尽可能让自己发出清晰的音阶，“我要见他！”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似乎挑高了一些眉头，随即偏了偏脑袋，似乎是在与某个人隔空交流。片刻后，她收敛起气息，偏头看向一直等在她身后的女孩。

　　“莎莱，带上他。”夜澜冷淡着道。

　　莎勒纳眨了下眼，原本凶狠的目光在看向夜澜时变得十分无辜、还莫名地带上了一些委屈。

　　夜澜不再开口、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是，夜澜大人。”虽然她一点都不想带着让自家大人生气的人传输，可自家大人的吩咐总归是最优先的。莎勒纳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分出去一朵小小的火苗。

　　“人类，握紧它！”和自家大人一样心情不好的混乱玩偶朝任尔心凶巴巴地说着，随即又向变脸一般眸光闪亮着朝夜澜伸出手，“夜澜大人，我们走吧！”

　　被自家小下属护短了的女孩眼中终于恢复了些许情绪，无言着伸手、搭上面前的小玩偶。

　　下一刻，两股紫烟腾起，将三道人影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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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第四混徒专属的宅邸卧房中。

　　被自家丫头教训了一顿后终于学会休息养伤的基拉度若有所感一般抬起头看向房门、在门扉转开时朝走在最前的人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脸。

　　“欢迎回来，澜。”看着女孩比出门时已经好了许多的脸色，觉得自己努把力还是能让小丫头消气的混徒大人语气里带着一丝丝微不可察的讨好，然而这些都在余光触及她身后的人影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笑脸上扬半度后变得虚假无比，基拉度用亲切到虚假的语句朝少年表达着自己最真实的态度：“当然，‘欢迎’来到混界，任尔心。”

　　还不等少年作出反应，他已经又把注意力转回夜澜身上：“发生什么了么？”

　　“没什么。大概就是知道了你所谓‘夺取月舞兔锤’行动的具体细节。”极大程度上被他安分养伤的行为安抚到了的夜澜也不打算再追究些什么，毕竟她也已经追责过另一位了。虽然那一位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从犯。

　　但就像两年前她做的那样，她永远不会去追究基拉度的手段如何。她对于三天女和任尔心有所要求、甚至会因他们而生气，是因为他们都清楚自己应当遵守怎样的规则、但他们都放任自己踏过了应有的度，并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

　　但基拉度不同，他、和他的同族们奉行的向来是更野蛮的规则，无论手段如何他只在乎最后的结果。他不在乎所谓的“对错”，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应当用“对错”或“善恶”评定，那她也不会将这一套搬到他身上。“规则”，向来都是应当用来约束自身的。

　　更别说，基拉度在意识到她的某些观念后还为她收敛了许多——当然，是面对她在乎的人的时候。

　　有了某个对比项后在自家丫头眼里愈发显得省心的混徒大人眨了下眼，敏锐地发现小丫头似乎没有找他算账的打算、相反她似乎心情又回升了一点。

　　基拉度：……？发生了什么？

　　但他没追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些什么，提醒了女孩一声：“你的U盘，我让任尔心放你桌子里了。”

　　“知道了，明天我看一眼。”夜澜应了一声，偏头看了一眼身后默不作声的男生一眼，又看向自家恋人，“需要我回避吗？”

　　基拉度的一句“不必”还没说出，女孩便表情凝了凝，用肯定的语气通知了他一声：“我出去一下。”

　　基拉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想起了什么，挑起半边眉头的同时吐出一个任尔心听不懂的名称：“芬诺家？”

　　从头至尾都没机会开口的男生皱了下眉，便听见女孩习以为常一般点了点头，转身朝那个叫“莎莱”的女生走去。

　　“我去看一眼，结束了就回来。”夜澜这样说着，身影在话音刚落时便已经消失不见。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任尔心也终于得以张口——

　　“莎勒纳，夜澜的混乱玩偶兼下属。夜澜目前在辅助我做些事，范围是在混族内，不会牵扯进和圣天两族的事情里。其他的等你看完记录水晶里的东西再说。”

　　在女孩身影消失的时候便一脸冷漠着躺回靠垫上的混徒大人并没有听学生连珠炮的打算，他简短地说着，看向任尔心的目光中带着和夜澜相似的淡漠，“希望你知道自己想问些什么，我没耐心做你的百科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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