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庙之事后的第一个冬天
自十六年前,夷陵老祖血洗不夜天,姑苏蓝氏忽然就有了十日的休沐。
这十日,从此成为了云深不知处的规矩,每到深秋,小辈们就开始盼着初雪了。按着规矩,这十日必然是冬天最为寒冷难耐的时候,那时一般都是数日大雪,滴水成冰。
毕竟还是少年人,虽然刚开始有些好奇为什么放假,但是大雪落下,云深不知处静静地卧在漫山遍野的白雪里,那景致当真是红尘仙境,世外桃源。他们忙着堆雪人打雪仗,也就忘记这码事了。
只有蓝曦臣和蓝启仁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后来,魏无羡重生,被蓝忘机带回云深,对着这条奇怪的规矩感叹良久:“蓝湛啊蓝湛,没想到古板雅正的姑苏蓝氏居然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时候啊。”
出乎意料的是,蓝忘机对这一句简单问话有些不安,说了句:“那十日,你去云梦瞧瞧江澄吧。”
魏无羡敏锐地觉察出了不对劲,不过他故作轻松地说:“好啊,你乖乖等着我。”
十日休沐,转瞬而至。
魏无羡早早地出了门,和蓝湛挥手作别后拈了个隐身诀,又绕了回去。
蓝湛定然有什么瞒着他。
果然,蓝忘机并没有回静室,而是径直走去后山。
蓝曦臣和蓝启仁早早等在那里,见到蓝湛松了一口气。
蓝曦臣:“送走无羡了?”
“嗯。”
“他居然肯放你一个人待着?”
蓝忘机有些落寞:“嗯。”
三人走进石洞。
洞里,三人盘膝而坐,蓝曦臣和蓝启仁调息运气,蓝忘机则除下外衫,里衣,露出满是伤痕的后背。
魏无羡的心忽然就揪住了。
他屏住呼吸,看着两人先合力护住蓝忘机心脉,再以重力叩击灵脉大穴,蓝氏臂力本就不俗,在这种毫无保留的叩击之下,蓝忘机的面色愈发苍白,长长的羽睫剧烈颤动,嘴唇一片青紫,大滴大滴的冷汗自额头滑至颈间。
魏无羡的心,从最里面一点点地撕裂开来,他一把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惊扰到里面的人。
第七日,蓝忘机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润,只是到了第四十九下,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抹鲜红的血忽然从他的嘴角流出,滴在洁白的雪地上。
雪地被染成触目惊心的赤红色。
魏无羡再也撑不住了,他靠在石壁上,一点一点滑了下去。
蓝忘机穿好衣衫,一出石洞赫然发现魏无羡双眼无神地躺在雪地里。
才打通了灵脉的他,心神不稳,差一点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魏婴,醒醒!”
魏无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暖暖的锦被里,被子上还压了厚厚的狐裘。
蓝忘机趴在桌上,睡得香甜,魏无羡本来不愿意叫他,可是心里一阵阵发痛,几乎又要晕厥了。
在那之前,他得听蓝湛亲口说。
他提高嗓门叫道:“蓝湛!”
蓝忘机一个激灵坐直身子:“魏婴。”扑上来就要给他把脉。
魏婴拿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蓝忘机叹气,只好交代:“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去夷陵找你?”
魏无羡回答:“嗯。”
“其实,那是我违反叔父禁令,出去找你。回来之后,我罚跪三个时辰。”
“还有后来的不夜天一事,也是先戒鞭,后罚跪。”
“两次都是在大雪天,后一次又是受了伤才包扎好,所以,所以,”蓝忘机说不下去了。
魏无羡的眼里,已是泪光盈盈,嘴角却挂着苦涩的笑。
魏无羡皱着眉,抿住颤抖的唇,好像在喝一杯极苦的茶:“所以,每年最寒冷的十日,灵脉要穴处都会如冰剑刺中,又反复剐剜一般奇痛难忍。”
蓝忘机垂下眼眸,点点头。
“蓝湛,”魏无羡强忍泪水,将他一把抱入怀中,勉强笑道,“这些年,你过得很苦。”
蓝忘机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哄道:“你在,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