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

她坐在马车里，捏着手中沾湿的丝帕，轻轻擦拭端木蓉的前额。一旁雪女静静跪坐，丽姝清婉，一双美眸泛着悲色扫了一眼榻上之人，又不经意地打量了她一番，终是忍不住，身体前倾凑到了她边上，语中不乏忧愁：“若卿姑娘，逍遥先生曾说，你的医术有不下蓉姐姐之才，依你看，可能救治蓉姐姐？”

她手下一抖，垂下了眸子：“我……我的医术怎可与镜湖医仙相提并论。”

雪女有些着急：“若卿姑娘就不要谦虚了，逍遥先生可不是随意夸口之人，你若是施以援手，墨家上下都会记得你的恩情的。”那双含情的眸子里已经泛上了点点泪光，她心里一颤，忙回握住了雪女冰凉的手，道：“若是可以，我自然是也希望端木姑娘痊愈的。只是我们匆忙出逃，而我方才把脉，她的脉相实在是不容乐观，普通的药材，即便是我的医术，也只能为她一段时间内续命罢了。”

雪女很快抓住了重点：“若是要治愈，需要怎样的药材，墨家弟子拼尽全力也会取得的。”她摇了摇头：“依《易经》所言，碧血玉叶花配以药引或可一试；若依我曾读过的一本《药经》，则藏玉草是更好的良药。这两者，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草药，尤其后者，世人只在典籍中才能见识它。”言下之意，希望渺茫。

雪女咬了咬唇，身后马车的门帘已经被掀起。盖聂面色淡漠，拱了拱手：“墨家头领们正寻雪女头领商议事务，此处在下会守好。”

雪女点了点头，眼神泛出一丝复杂：“嗯，我相信盖先生会保证蓉姐姐安全。”随即弯腰出了马车。

若卿若有所思地想着方才雪女姑娘的神色与话语，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抬头却见盖聂依然撩着车帘半跪在那里，疑惑地歪了歪头，问道：“盖先生有何见教？”

剑客又是一拱手：“不知姑娘方才说的碧血玉叶花，可有什么线索可取得？”

果然，她更肯定了一番心中的猜想。但随即却是衷心感到遗憾，有些不忍地道：“我方才已经说了，可遇而不可求，珍贵无比，恐怕世间只有身份非比寻常之人才有机会收藏上一株，更别想要求它有几片叶子了。”

死一般的沉寂漫开，片刻之后，盖聂作了一揖，道：“在下明白了。”车帘却是因无人扶而拍在他背上，若卿伸手去扶。忙道：“盖先生不必多礼，不是要守着端木姑娘吗？不若进马车里来吧。”

剑客摇了摇头，道：“在下在外面即可，若卿姑娘有事可唤我。”

确实很礼貌疏离，她终是明白了一点剑客和医仙间感情的事，出言提醒道：“盖先生对待不同之人应有不同的相处之道才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另一个人付出生命的。”

盖聂看了她一眼，才道：“在下受教了。”

车帘被放下，她有些疑惑地眨眨眼，她怎觉得，那盖聂方才明明有句话将说而未说。唉，世人或许就是这样难懂。她瞧了一眼榻上面色苍白的医仙姑娘，更是头疼地叹了口气。

……

在这深林的某一处驻扎休息，她与雪女换了班，终于能走下马车透气。她从十多岁开始的记忆里没有出过远门，一路颠簸实在有些晕眩，只是要撑着看好端木蓉，忍了许久。她揉了揉穴位缓解，想了想后对一旁墨家的女弟子道：“我去林中的水源洗一把脸，很快就回来。”

清凉的水拍上面庞，果然舒服了许多，她拿出小包裹，补薄薄一层脂粉，遮住略微苍白的面色。手轻轻拍打到一半，却突然僵住，不太令人愉快的气息忽然在颊侧出现。

白凤吸了口气，慵懒道：“我不喜欢这个味道。”随即脚步一动消失在原地，躲过了夹着内力朝他急射而来的石子。

他出现在平静水面上的小小叶片上，仿若没有重量的飘飘谪仙。然而她却没有心情欣赏，气得瞪大了眼：“你真以为我不敢与你动手吗？”

白凤修长指尖拈着一根白羽，似有所感地闭上眼，口中却不饶人：“好啊，将他们引来，你就成了内奸，那样就不得不被我带走了，如此很不错。”

“你！”她简直要被气笑，“难道他们会听你的？”“哦？”白凤轻蔑一笑，“不听我的，难道就会信你吗？”

实在是不欲与这样诡辩之人多说，她双手结印后一把散开，趁着术法迷惑，一跃而起踩了一下水面冲到白凤身侧，再迅速将内力集于右手，以掌为刃狠狠劈向男子的脖颈。就在碰到他的一瞬间眼前人却骤然消失。白凤在转瞬之间出现在若卿身后，手中依然拈着那根白羽，嘴角带笑显得漫不经心，却暗暗施了一股内力入凤羽。

她见一击不成，迅速调转攻势，一手划着诀引向他手脚，一手转着腕蓄势待发欲攻他要害，一双眼睁大，丝丝盯住白凤，生怕一个眨眼便又叫他溜到了不知什么方向去。

白凤又泄出一丝轻笑，摇了摇头。果真是如神如魅，她即便是这样仔细，还是看不住他。人就这样从眼前消失，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出现在身侧，而与此同时，那根看似柔弱的白羽疾射而出，打散了她刚盘好不久的小发髻。再一手锢腰，一手制住她的两只手腕，脚下生风，又是一个转瞬便带着人出现在了岸边。

他又在她耳边：“何至于动手？不好闻的话换个味道不就好了。”她简直要被这人气到噎死，恨恨抬腿欲将那人的脚踩扁。

自然是没能成的。

白凤叹息：“多年不见，你实在是暴躁了很多，看来道家也不像传闻中那样。还是应当点你的穴。”

见怀中女子放弃抵抗，自暴自弃的转过头，白凤眼眯了眯，报复一般手臂用力，箍得人吃痛，再出声竟有些咬牙切齿之意：“你说过，一定回来找我。”

她心下一跳，紧张地握紧手：“找你干什么？”

白凤手臂收得更紧，心下气得冷笑：果然很没良心。

她皱眉，抬头欲扯开白凤肌肉线条优美的手臂，不耐道：“太疼了……”

忽听得背后胸腔微微震动，有低低沉沉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钻进她耳中。

“找我，然后，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