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黯然

故事的开头，是一个极普通的夜晚。

抬头看天，明月疏星，清风徐来，好一幅美景；再看看身旁，一袭白衣，缓步前行，好一个美人，魏无羡的心情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心情一好，他就有些飘飘然：“蓝湛，唱支歌给我听听吧。”

蓝忘机果断拒绝道：“不唱。”

“别啊别啊，玄武洞里你不是大大方方送了我一支定情曲吗，怎么现在反而害羞了呢？”

蓝忘机目不斜视：“不是害羞。”

魏无羡极有耐心地诱骗：“这样吧，含光君如果唱一句，我魏无羡就唱十句，咱们俩来对山歌好不好？”

继续摇头：“不要。”

“不要这么快拒绝嘛，我唱歌很好听的，那句诗是怎么说得来着，‘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虂香兰笑’，就是用来形容我的。”

“蓝湛蓝湛，不唱就不唱嘛，你可别不理我啊。”魏婴伸手扯住蓝湛的抹额带子，央求道。

蓝忘机任由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边耐心地听着，一边察看地势。

“蓝湛蓝湛，你理一下我好不好？”

蓝忘机忽然转身，一把捂住他的嘴，顺势将他按在草地上，竖起食指示意他安分些。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警觉的样子，腹诽道：蓝湛，好端端的动什么手，禁言术都忘了吗？

微风吹过，突然，他嗅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神色一凛，悄声说：“有情况。”

蓝忘机点点头：“至凶至邪。”两人的目光投向避尘，避尘的剑刃隐隐有红光流转，看来果真是遇到了邪物。

“这附近应该没什么邪物啊，不会是温宁吧？”

“不是他。”蓝忘机摇头。

“是活人。”

魏无羡的神色难得凝重起来，若是邪祟尚可除去，若是怨气邪气如此大的活人，就不好对付了。

魏无羡眼风四下一扫，忽然看到一物。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瞬间冲上了脑袋，连带着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蓝湛，”他哑声道，“你看那里。”

不远处的空地上，赫然排列着一百多个人头。

是活人，被活埋入土中，仅余头部在外呼吸，更为骇人的是那些人的双眼只余眼白，面目狰狞，像是中了邪一般。

“阵眼在那里。”蓝忘机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向右前方看去。

一个身着黑色披风，头戴兜帽的瘦削身影正站在阵眼处。

魏无羡率先站起身，朗声说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阁下使的这等邪术，我竟是闻所未闻。以活人炼尸，不觉得太过狠毒吗？”

黑衣人身形微动，手下动作依旧不停，兜帽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不觉得。”

说罢，边扬手在虚空中绘出半圆形，边喃喃地诵着咒语，听上去似乎是梵文。

一阵阴风平地而起，掠过魏无羡和蓝忘机的身侧，魏无羡因为没有金丹，只觉得心神激荡，气血翻涌，幸亏蓝忘机将他一把抓住才没有跌倒。

阴风在那诡异的阵法里盘旋呼啸，一百个失了心智的人也随之咆哮起来，声音凄厉，像是一群恶狼山魈在对月号叫，场面恐怖至极。

蓝忘机皱了皱眉，避尘剑身上流转的灵光越发强盛。只听得一声清越龙吟，魏无羡知道，避尘已然出鞘，蓝忘机就要出手了。

“含光君，我不愿伤你。”那个声音有些无奈地说，语调怆然。

魏无羡和蓝忘机都是一怔，难得此人竟然和蓝忘机打过交道？他会是谁？

魏无羡首先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像你这样滥杀无辜者，竟然也会有顾忌。”

那人竟然也笑了起来：“魏公子居然说我滥杀无辜，敢问是谁先开创轨道，被天下人奉为魔道祖师？又是谁大开杀戒，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魏无羡听惯了这话，不觉得有什么，蓝忘机的手指却紧紧握住了避尘剑身，眉眼间似是凝了万年的霜雪。

魏无羡知道，蓝湛杀心已起。

怪不得他，虽然姑苏蓝氏教导子弟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随意伤人，要爱惜生命云云。云深不知处更是连杀生都不让，满山人都严守着家规天天嚼菜根。

但是面对此种境况，面对如此铁石心肠之人，别说蓝忘机了，魏无羡都有一剑捅死那人的强烈愿望。

他伸手按在蓝忘机手背，示意他还不到时候。自己开口嘲讽道：“阁下这阵布得倒是周密，一丝也不错，不过阵法再周密，召邪范围最多只是五里罢了。说起来，我们蓝家的小辈都要比你强些呢。”

那人恍若未闻，继续施咒。

魏无羡见激怒不成，又心生一计，手里捻了一张符咒想要破了那诡阵，正要掷出，却听见那人冷冷说道：“魏公子，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口中发出哨音，四周树林里立刻传来沙沙响声，不多时，两人已经被团团围住。

尽管形势如此快速地颠倒，自己和蓝忘机已经处于下风，魏无羡还是一副笑颜，一点儿都不不紧张：“魏婴不识，不知是兰陵金氏，或是清河聂氏在此害人，失敬失敬。”

黑衣人的阵法，似乎终于布完了，他转过身面对着两人，玄色的兜帽下露出了半张清秀的脸，在澄澈的月光里显得格外苍白。

“夷陵老祖不愧是夷陵老祖，眼光真是犀利。”他赞叹道，魏无羡留意到，他的嘴唇同样没有一点血色。

“话说回来，其实魏公子的诡道，与我所习术法还是有差异的。我的术法不得不用活人布阵，我也很是无奈。毕竟，死人的怨气再重，怎能敌得过活人求生的强烈欲望，和知道自己将死时的绝望呢？”

“所以，你就把这些人埋在这里？”魏无羡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他语带寒意地继续说：“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从阴间回来的恶鬼，魏公子在阴间的十六年里没有见过我吗？”他看到魏无羡发火，似乎很得意，“魏公子别生气，我真的没有对这些修士做什么，只是告诉他们我会放了撑到最后的那个人，怕他们寂寞，又召来了些小鬼与他们作陪。”

“哦，你有这么好心，当真会放过活下来的人？”

那人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如同夜枭般凄厉瘆人：“魏公子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天真啊？”

“我费了千辛万苦找来的这些修士，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互为陪葬？自然不是。这些先死之人的怨气将汇聚到唯一的活人身上，我再杀了那个人，让他经历最大的希望后承受最大的绝望。在那之后，我再将他唤醒，让他复活，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活，我会赐给他永生，他自然也要回报我一点小小的忠心。”

这番话，听得魏无羡毛骨悚然，他实在难以相信，居然真的有人可以这般阴狠毒辣，罔顾人伦。

也许，他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一只披了人皮的恶鬼。

本文为我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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