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岫远长着一张薄情的嘴,可是他的声音却很低沉,听起来让人格外安心。
大概是这天下共主做得久了,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点震慑宇内,平定民心的君王气度。
“两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既然是终南山修行的仙师,就不必对朕行俗礼了。”说罢,唤来内侍为他们上茶。
宫女太监这才忙不迭跑过来,上茶的上茶,摆果碟的摆果碟。
外面那只梅瓶的残骸,也被人收走了。
出乎蓝湛的意料,他第一眼见到传说中的李岫远时,并没有生出丝毫的讨厌。
正相反,竟然还有一点熟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好像与生俱来的熟悉感。
蓝湛强行将这一丝疑惑,还有惴惴不安的心压了下去,面上纹丝不动。
魏婴已经在接茬讲话了,和皇上说些有的没的,蓝湛不喜这些,刚好用这段时间梳理思绪。
有一个人告诉了李岫远,冬君令在终南山一带。
可是终南山是仙山,沁朝重道,其地位堪比封禅的泰山,是轻易动不得的。
而且那个人还留下了关于忘机琴和陈情笛的线索。
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李岫远和魏婴蓝湛,从绳子的两端出发,最后汇聚在京城,在皇宫,在消失的冬君令上。
这其中,林眠,薄遥,木槐分别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又将何去何从?
蓝湛想着想着,忽然烦乱起来。
奇怪的是,这股罕见的烦乱迅速从心理反应变成了生理反应――他的心像擂鼓一样砰砰跳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
魏婴听到了这个不寻常的声音,他猛然截住话头,回
转身一把抓住蓝湛的手腕:“你怎么了?”
他惶急的双眼,正对上蓝湛因为剧痛而逐渐涣散的瞳孔。
“蓝湛!”魏婴丝毫不理会身后的皇帝,和不知所措的木槐。此时此刻,在这偌大宫殿里,只有他和蓝湛两人。
他紧紧抱着因为疼痛而浑身发颤的人,嘴里哄道:“蓝湛,蓝湛,你别忍着,痛你就喊出来。”
蓝湛已经将惨白的下唇咬到出血,却还是一声不吭。他只是埋在魏婴怀里,身体因为前所未有的剧痛而蜷缩成了一团。
“太医!快传太医!”李岫远忽然大喝起来。
立刻有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去请太医。
“不必……”蓝湛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从最里面撕裂开来,这种汹涌的痛楚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勉强坐直了一点,咬牙说道:“陛下,在下失仪,今日先出宫了,改日再来和陛下详述。”
李岫远阻拦道:“仙师还是让太医瞧瞧吧。”
魏婴也准备开口劝蓝湛,却被他在腰上轻轻一掐,魏婴立刻反应过来。
“回皇上,这是师兄的旧疾。我知道如何治疗,不必劳烦太医了。”
李岫远看他们如此执着,加之考虑到这些人都是一身秘密,也就不再阻拦了。
说罢,魏婴将蓝湛打横抱起,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转头就奔出了宫殿。
“木卿,今晚的事情,你怎么看?”沉默半晌,李岫远突然发问。
木槐淡然一笑:“看来真的是突发旧疾,倒也不像是装的。”
“真有这么巧?”李岫远的声音里满是狐疑,“朕倒是不觉得。”
他话锋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还有,你师父最近是怎么了?和朕生分了许多。”
木槐得体地笑笑:“许是皇上从前太宠师父,引得言官屡屡弹劾。师父不愿让陛下烦心,索性和陛下疏远些以免损坏陛下英名。”
“即是英名,如何能损?”李岫远摇摇头,“更何况,他怨我也不是为了这个。罢了,你也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