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抽他耳光

坐在御赐车驾上，魏婴好奇地左看右看，看着看着就觉得这偌大的皇宫也不过如此，四方的墙，四方的天，好没意思。

他怏怏地缩回脖子，转头去看安安静静坐着的蓝湛。

蓝湛正在辘辘的车轮声里，回想着自己掌握的所有沁朝历史。

如今这位太宗，虽然文韬武略，统治期间百姓安乐，海晏河清，但其实他的皇位得来的并不光彩。

他是起兵造反，夺了兄长德宗的天下。

“德宗逊位，尊为太上皇。太宗继承大统，改年号为政泰。

政泰三年，太宗亲征夜国，灭夜国皇族林氏，林氏成年男子一律斩首，未成年者流放云南，女子没入教坊司为妓。”蓝湛想着这段史书上的记载，不由得小声念了出来。

高中时，在启仁老头的历史课上，魏婴仗着自己过目不忘的好本事，从来不听课。所以对于启仁老头额外补充的一些知识，魏婴是一概不知的。

事实证明，偶尔听听课还是有好处的，魏婴无精打采地想。

“蓝湛，你接着讲。”魏婴觑了一眼驾车的内侍，压低声音说道，“我还是临时抱一下佛脚吧，免得一会出错。”

蓝湛微微笑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野史载，夜国皇帝林眠在大沁军队兵临城下时，持剑上城，怒斥太宗背信弃义，昔日夜国倾尽国力助他篡位，如今太宗坐稳了龙椅就挥兵南伐，难道不怕天下人离心离德吗？

太宗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面色平静地听他骂完，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城墙上寒光一闪，然后一个浑身缟素的人影从高墙上一跃而下。

林眠挥剑自尽，又怕自己死得不够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跳下城墙。

太宗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冷声吩咐侍卫前去察看。

侍卫来禀，呼吸脉搏全无，已是死透了。

太宗听完，仰天大笑：‘好！好！好！’笑完，冷声下令：‘攻破城池后看好门，一个也不准放出去。’

说完，径直走回营帐，竟然退出了指挥，只是独自坐在营帐里等待消息。

不多时，左将军来报，城已攻破。

他略一思忖，下了尽灭林族的圣旨。”

一段尘封的往事讲完，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魏婴只觉得心里很沉重，说不出的难受，谋反，背信，举兵，自尽，灭族，这一个个字眼是那么的冰冷遥远，而这些字眼上覆着的，却是滚烫的鲜血，和凉薄的人心。

皇权，真的就那么好吗？

所谓成王败寇，败寇的，为了皇位丢掉性命；成王的，为了至尊舍弃坚守

那么多人拼死拼活地去夺，甚至赌上了千万无辜人的性命，可是最终得来的，却是扭曲变态，丧失所有人性的余生。

“不值得。”魏婴长叹了一声，像是要吐出胸中积攒的沉郁气息。

蓝湛默默伸过来一只手，覆住了魏婴冰冷的指尖。

那只手很温暖，掌心和虎口有薄薄的茧，摸着却很舒服，让人莫名心安。

“蓝湛，我们要见的，是这样一个人。”魏婴的语气很平静，几乎听不出悲喜。

蓝湛却捕捉到了一丝紧张：“别怕，我在。”

“我不是怕，”魏婴笑了，“我是担心，我克制不住想抽他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