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蓝湛再次醒来时，守在他身边的人是魏婴。

蓝湛依稀记得，快清晨时自己发起了高烧，烧得全身酸痛，嘴唇也干得裂开了口子，咸腥味的液体流进嘴里，口腔里尽是苦涩的滋味。

有人叹着气，往他头上一次次地搭着冰毛巾，又用棉签沾了温水，柔柔地涂在他的唇上。

他烧糊涂了，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记忆里只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哄道：蓝湛，蓝湛，我在这里，我不会走了。

蓝湛抬手，想要拽掉额上的毛巾，却发现手臂酸软异常，竟然一点劲也使不出来了。

魏婴被他的动作闹醒了，揉了揉泛着血丝的眼睛

魏婴蓝湛，你吓死我了。

他这才知道，现在已经是次日凌晨，他整整昏睡了两夜一天，其间无数次烧到40℃以上，呓语不断。

好在昨天傍晚，蓝涣找来了聂淮家里的医生，这才将体温降了下去，可是高烧导致的元气损耗却不是那么快速恢复的，这也是为什么蓝湛睡了这么久才醒了过来。

魏婴看着蓝湛清瘦的病容，心里隐隐作痛。

他更瘦了，放在被子外的一双手骨节分明，露出几条青紫的筋脉。整张脸瘦了一圈，颧骨都凸了出来，面色更是不正常的苍白，显得很是憔悴。

魏婴咬着唇

魏婴蓝湛，何苦瞒我。

蓝湛沉默了一会，反而微微笑起来

蓝湛我这一病，你就没功夫去出警了。

魏婴无奈地说

魏婴你别装傻，那是不是我……

话没说完，就被一只手迅捷如电地按住了嘴巴。

半晌，蓝湛放下手

蓝湛不要胡说了。

魏婴固执地继续道

魏婴我要是找点麻烦，你也不会去边境了？

蓝湛百口莫辩，默默缩回了被窝。

魏婴蓝二哥哥，你几岁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

本来还要数落几句，看到蓝湛委委屈屈地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魏婴就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蓝湛垂着头问道

蓝湛大哥呢？

魏婴去找聂大哥了。

蓝湛他决定了？

魏婴嗯。

沉默。

蓝湛三哥呢？

魏婴去找江叔叔了，还有师姐和金孔雀。

魏婴的面色逐渐柔和，

魏婴再睡会儿吧，外面的事情有我们几个操心呢。

蓝湛点点头，乖乖闭上双眼。

他没有很快入睡，心里想着的，却是金光瑶。

前天夜里，在大哥和魏婴都没有来时，金光瑶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叔父。

他清楚，在叔父和大哥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刻，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无异于点燃了一根导火索。

金光瑶眼眸深沉，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已经看破了一切。

他知道，在金光瑶心里，自己和大哥一直是无暇的白璧，虽然对世事洞若观火，却从来不卷入乱局之中，搅弄风云之类的阴诡手段，向来为他们不齿。

金光瑶大概是以为，自己这块无暇白璧，终于染上了俗世的尘埃。

他却毫不在意。

他心里清楚，他坚守的是什么，这一点，他从未放弃过。

他只是想用最后一丝希望，换来魏婴在蓝家的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

挨过两百杖责，他才知道，自己这点希望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蓝湛我告诉你，就是你今天以死相逼，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叔父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

以死相逼，舍下大哥，舍下魏婴，舍下与他共度余生的誓言？

可笑，他怎么会愿意？

的确，他大可以另外挑个时候去见叔父，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是有煽风点火，加深叔父与大哥矛盾的嫌疑。

可是，他已经顾不得了。

无名，就要醒了。

冬君，还没有到来。

蓝湛已经没有时间了。